她是老妈生的,怎会不知道她的企图?
「双芸,你看这次改放泻药怎么样?反正他对酸的东西已经很习惯了。」
邢双芸不禁失笑,「不好吧?万一吃出问题来怎么办?」
「大不了拉到脱力而已。」话是这样说,她倒也不敢真的这么做。
汪笙倒入沙发,长长叹了口气。
想想硕士入学考试的时候,应该全力以赴!如果能再念书,也许老妈就不会这么急着帮她找对象了。
这几个月来,除了出门,英文家教、偶尔和邢双芸上街,平常都待在家里当米虫,因而整天就是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又看到丘尔勤的脸出现在家里。
如此神经质的焦虑,胃痛根本好不了。
不想再念书的原因是──她已经念得很烦了。
由于她的青春期来得很晚,当别人开始在反抗父母、跷家逃学的时候,她还在乖乖念高中课程。从来都不觉得念书有什么不对,反正她的学业无往不利,又能讨父母欢心。
只是……最近开始想为自己做点什么事了。
虽然不念书待在家里,父母也没嫌弃她吃闲饭,照样把她当宝,可是心中却像有什么在悄悄滋长似的,从收到硕士入学考的结果通知单,上面印了「未录取」三个字开始,就好象一阵春雨下过,绿意开始慢慢蓬勃而生。
是了,她想做些不一样的事!
想试试自己除了念书之外,还能做什么!
十八岁是无限可能的年纪,她已经有了不错的学历,又己经成年,老爸每回讲到他的人生奋斗史,最爱说什么「我十八岁就已经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好古人的用法……
突地,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嘿嘿……
邢双芸警觉地瞧见汪笙忽然发亮的脸蛋,「怎么了?」
「没有。」她笑得好甜美,拿起茶几上的果汁喝了一大口,「啊,这柠檬汁真好喝。」
「阿笙?」邢双芸还是觉得不对。
好友的笑意带有几分诡异,想起她第一次说到要在丘尔勤的饭里洒醋的时候,也有过那种笑容,该不会……
汪笙一径笑咪咪的,未作回答,大眼闪着一抹狡猾的光芒。
「晚安,汪小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早有心理准备的汪笙踏进家门时还不至于惊跳起来。
她往客厅内一瞄,见父母和哥哥正陪着丘尔勤聊天,直接道:「我要去洗澡。」
「阿笙,过来陪客人聊聊呀。」娄玫莹暗示着女儿。
「我流了很多汗,先去洗澡比较好。」她纤手一招,一旁的牧羊犬立刻跟着上楼。
虽然该来的还是要来,不过在这逼不得已要面对的时刻里,她还是能避则避。
「唉,这孩子。」娄玫莹轻叹,向丘尔勤歉然笑道:「阿笙什么都好,就是玩起来比较疯,总弄得一身汗,年纪这么大了还是一样。」
「她读的书多,比同龄的孩子早熟,能够好动一点,对她的身心会比较好。」丘尔勤温文微笑,「而且现在的社会,活泼外向的女孩子才吃得开,日后进入职场也才比较容易适应。」
「说得是,说得是。」这一听,为人母的脸上对眼前男人更是洋溢着欣赏的笑。
晚餐的气氛照例不错,只是丘尔勤刚吃了口饭,便轻轻「啊」了一声。
「怎么了?」娄玫莹立刻关心地问。
丘尔勤望了汪笙一眼,微笑道:「今天的饭格外好吃。」
哼,怎么会不好吃?!汪笙闷闷数着饭粒,慢慢扒入口中。
她洗完澡下来,晚饭正好开动,根本来不及在他碗里动手脚,当然好吃啰!
晚饭后,一干闲杂人等自动清场,只剩丘尔勤和汪笙在客厅里。
「汪小姐今天终于对我手下留情了。」丘尔勤深邃的黑眸闪着笑意。
「因为……因为我反省过了。」这是晚饭后必经的三十分钟,约莫八点半,丘尔勤才会告辞。汪笙正襟危坐,默数着秒针的滴答声。
时间呀,快快滚过去吧!
「哦?」丘尔勤有些讶异地微微扬眉。
他有一双常带着笑意的眼,合身的西装包裹结实颀长的身躯,一举一动极尽斯文有礼,俊颜散发着成年男人的稳重气质。
不过这一切在汪笙看来,不过是老狐狸所戴的假面具,宛如恶狼披着佯装无害的羊皮一样。
她细声细气地道:「以后我不会再那样恶作剧了。」
「其实这不算什么。」丘尔勤非常「善解人意」地安慰她,「我本来就爱吃酸的,汪小姐这一年来如此照顾我的喜好,我很感谢。」
就知道!汪笙暗暗翻个白眼。
「啊,没造成你的困扰就好。」
丘尔勤轻轻摩掌着光洁的下巴,「汪小姐今天很客气呢。」
以往总是他在讲,她则嗯嗯啊啊地回以单音节,可今天她的话却似乎特别多。
「客人就该好好招待,才不失待客之道,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汪笙脸上微笑说着,心中顿时暗惊,果然是只老狐狸,立刻发现她不对劲!
「汪小姐个性率直,对于不欢迎的人,自然很难摆出好脸色。」
厉害厉害,连她不喜欢他也知道,这样也好,她就不用拐弯抹角地说之前想的那一大篇话了,于是开门见山就问:「那你还来我家做什么?」
「令堂邀请我,盛情难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丘尔勤丝毫不以为杵,面上仍挂着笑意,「汪小姐美丽动人,我也的确想追求你,这是第二个原因。」
「可是我不喜欢你呀!」这男人说话总爱咬文嚼字,她才懒得奉陪,直接喊出内心的真实感受。
「喜不喜欢,是可以用时间来改变的。」丘尔勤换了个坐姿,靠近她一些,「能不能请问,汪小姐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因为她讨厌他那狐狸般老神在在又狡猾的眼神──好象她怎么变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汪笙低头,「我不知道。总之我……看你很不顺眼。」
话语方落,一阵清朗的笑声却如湖面涟漪般漾开来。
汪笙显得有些错愕,狐疑盯着身边的男人。
这是她头一次听到丘尔勤如此开怀大笑。
「但我很欣赏你。」丘尔勤收住笑,一脸认真的说:「你生长在富裕的家庭,却没有养成挥霍的习惯;活泼爱闹,但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敛;有些任性,却不到骄纵的地步;头脑好、反应快、个性独立、大方坦率,我喜欢这样的你。」
汪笙听得头皮阵阵发麻……
这男人简直对她志在必得,剖析之中还夹杂这么多好话,姑且不论是不是在拍马屁,只怕老爸老妈都没他这么了解她。
「所以以后我妈找你来,你还是会来了?」
「当然会。」
「但是我不喜欢你呀。」拜托拜托,别逼她使出那一招呀!
「就如我说的,时间会改变一切。一年的时间不够,往后还有很多年。」
不会有很多年的!汪笙垂着头,暗暗咬牙。
忽而,她抬头一笑,「陪我出去遛狗,好吗?」
丘尔勤微怔,「现在?」一年来从不见她如此和颜悦色,遑论主动邀约?
他打量着眼前少女,从她慧黠的笑脸看不出有何可疑……
「今晚很特别,我忽然想和你在月光下散步。」汪笙浅笑,一声呼哨,爱犬已来到脚边。
挤在楼梯口偷听的父母与儿子三人,神情活像见鬼了。
「听到没?听到没?」直到大门关上,娄玫莹才惊喜出声:「小水笙邀人家去散步呢!」不枉她这母亲一年来的苦心安排呀!
「我觉得怪怪的。」汪怀玮紧紧蹙起浓眉。
小妹对丘尔勤向来排斥,怎么今晚变了这么多?那天老妈提到周末丘尔勤要来,她不是还用力反对过?
「哪里怪?你听他们的对话,多么坦白交心呀!小水笙一定是被尔勤的真情感动了!」娄玫莹持续天真的想法。
「我也觉得奇怪。」知女莫若父,汪众萌对女儿再琐细的好恶都一清二楚,怎么都想不出,他们的对话中有哪一点能让小水笙迅速改变了态度。「我觉得,小水笙好象另有打算……」
很不幸的,他的预感成真了。
第二章
红玫瑰──火热的爱情。
黄玫瑰──爱情渐冷;嫉妒。
白玫瑰──我配得上你。
粉红玫瑰──羞怯的爱情。
一个男人状似忍耐地剪着手里玫瑰的刺,一面在脑海中喃喃背诵着。
总而言之,玫瑰就是玫瑰,代表的不就是爱情吗?
偏偏颜色不一样就有不同的意义,朵数不一样也有不同的意义,简直搞得人快发疯,不背又不行,客人上门的时候──尤其是那些青少年、青少女,往往免不了要问问花语,总不能一问三不知。
一朵玫瑰──情有独钟。
三朵玫瑰──我爱你。
十一朵玫瑰──最爱。
十三朵玫瑰──暗恋。
「来去──来去──今仔日这只鸟仔欲放出笼──」
此时,不知哪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很明显地完全走调。
好好的「来去夏威夷」竟可以唱得这么难听,他忍不住轻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