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亭子里,怀里捧着一小木盆长生果,香圆边剥着壳边吃着那焙得香香脆脆的果仁,身边还有一个高大俊尔男人吹奏着清亮婉转的曲子,简直就像在最美最舒服的梦境里一样。
香圆痴痴望着他完美的侧面轮廓,不由自主甜甜傻笑了开来。
什么满腹热血、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扬名立万……刹那间全都不重要了。
她多年来所向往的一切,好像还远远比不上此时此刻坐在他身边,偷偷爱慕着他的怦然心跳戚……
香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魔?还是吃错了什么药?
明明知道药王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他随时会出现,也许也会随时就消失下见,但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上他,深深恋慕上他。
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一想到这儿,香圆默默低下头,戚伤地鼻头酸楚了起来。
“怎么了?”他停下吹笛的动作,察觉到她的异常,侧头轻问。
“没什么。”她心慌地连忙摇头否认。
怎么能被他发现呢?他一定会笑她笑到死吧?
别忘了在她生病之前,他可是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只是现在这些日子以来,他不知怎的就对她很好很好了。
她想想,又觉得煞是窝心。
“香圆。”他突然开口唤了她的名字,眸光深沉而专注地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嫁人?”
香圆的小脸轰地炸红了,结结巴巴道:“嫁、嫁……”
嫁他吗?
天哪,他该不会也和她有相同的感觉,甚至还更进一步想要和她论及婚嫁了吧?这是求亲吗?会不会太直接、太快了点?
这个刺激实在太大了,她、她心脏有点来不及跳呀,呼吸也急促到赶不及喘哪!
“对,女孩儿家总是要嫁人的。”他没有意识到她兴奋到快抽筋的脸蛋,自顾自地沉溺在自己矛盾又复杂的心绪中,“到时候,你还能坚持要接掌你爹的‘一品回春院’吗?“
她暗爽傻笑害羞了好半天,才稍微正常点。“可是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我?”药王被她问懵了。
“对呀,如果是别的男人还有可能反对,但是……”香圆娇羞答答地低下头,小手扭动着绛红色的裙摆,不敢看他。“你可是药王呀,你……你是可以理解的吧?”
他茫然的脑袋逐渐想通这是怎么回事,英俊的脸庞蓦然通红,脑际一阵强烈眩然——
她想嫁的人走他!
“股前所未有的狂猛喜悦像巨浪般冲击撞上了他,他震撼呆愣得完全无法反应,可是心口和唇畔却已有抹管也管不住的笑意,深深地荡漾了开来。
她想嫁的人是他,是他!
等等。
他陡然惊醒,猛然收束恣意狂喜过头的心情!该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不是他一开始的本意,从来就不是!
“虽然我一开始也没想过我们俩会变成这样,但是……但是……”她笑得越发娇柔,看得他怦然心动。“爱情要来的时候,任谁挡都挡不住呀。”
“是啊,当爱情要来的时候……”他温柔地瞅着她,不自觉地随着她微笑了起来。
天杀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他又差点懊恼到呕出血来,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劲了?怎么会附和起她的天马行空来了?
戏不是这么演的,事情不是这么安排的。
“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他硬下心肠道:“我是在说服你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想,毕竟对姑娘家来说,嫁得如意郎君是比什么还重要。”
这种迂腐到不行的狗屁话,他现在说来自己都觉得空洞无聊。
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这辈子最重然诺,绝不可能半途而废打退堂鼓。
香圆呆了一呆。
“可是你刚刚不是在说我们……”她傻眼了。
他摇头,“不是。”
她屏住呼吸,突然有种难堪又想哭的冲动。
天,她根本就是个大白痴、大花痴、大笨蛋,她怎么会以为他是在跟她求亲呢?
这下子他一定会更瞧不起她,更想耻笑她了啊!
眼见她眼圈儿一红,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的心口一阵剧痛。
“呃,我不是说不是,我的意思是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他心慌意乱极了,心疼地拼命想补救。“因为……因为你该喝药了。”
“啥?”她泪汪汪的抬头。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温和地解释道:“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尤其是‘一品回春院’的事,我要你现在好好养好身子,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头好壮壮,以后任何风寒都不怕,懂吗?”
他的抚慰神奇地驱离了香圆所有的羞惭不安,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幸福快乐的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了。
他还是心疼着她的。
呀,那她还是有希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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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要帮我签那张保证书呢?”
这天夜晚,香圆吃完了他熬煮的最后一帖滋补养身的甜甜药汤后,突然又想到这件事。
他有种叹气的冲动。
“不要。”难道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就只有签保证书的价值吗?
也不知是谁,前两天还口口声声谈到要嫁给他的事,他心底大大不是滋味。
明知道这么想很幼稚,他还是忍不住。
“为什么?”她这些日子来被调养得红红润润的小脸又更圆了,偏着头睨着他的模样更加可爱。
“嗯咳。”他清了清喉咙,拒绝被她可爱娇甜的圆圆脸软化立场。“你究竟有没有认真思考过,以你可怕的医术真的适合当医馆的主人吗?”
“我行啊,其实我医术还不赖的,只是有时候太紧张就会演出失常。”她大言不惭道。
他一个字都不信。
“也不知是谁上次还险些毒死谁的。”他哼了哼。
她讪讪一笑。“呃,那是意外,意外。”
“当日若不是我熟谙医理,恐怕早已‘意外暴毙’了。”他盯着她越来越心虚的小脸,浓眉紧皱。“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你根本是入错行,搞错志向了?或许‘四川唐门’或‘江南霹雳堂’更适合你这样天生的用毒奇才。”
嗯,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许他竟无意中替她找出一条人生真正的康庄大道了。
“才不要,我要医活人,我才不要毒死人。”她一脸坚持。
“不对,我真的确信你非常适合投入‘江南霹雳堂’门下。”他更坚持。
“人家不要啦,人家要当大夫……”香圆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疑惑地问:“药王,你怎么也知道‘四川唐门’和‘江南霹雳堂’这两大毒门世家呢?”
他一时发觉失言,随即掩饰地一笑。“笨蛋,‘四川唐门’与‘江南霹雳堂’皆是百年大族,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哇,我都不知道耶。”
药王真厉害,什么都懂。
不愧是她的英雄,她的偶像啊,呵呵呵。
“总而言之,有的时候,人还是得承认自己根本不适合成为某种人、做某些事。”他意有所指地道。“有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
“对啊,我也曾经跟我爹说过,我命中注定就是要成为‘一品回春院’的女东家。而且说起我爹呀,他根本就不适合当一个重男轻女的老冬烘先生,也不应该要我放弃接掌‘一品回春院’,甚至还想要随随便便就逼我嫁人。”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说到自己爹爹头上去了。“他偏就不听,唉,我也很伤脑筋呢。”
他险些呛出一口血来。
这个小肉包真是够了!
不管他好说歹说,明示暗示,她根本是后知后觉……不对,是不知不觉。
再这样下去,她早晚有一天真会让自己恐怖的医术给害死!
“我指的是你。你的医术只有八个字可形容——草菅人命,惨不忍睹。”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发挥毒舌本领,直截了当戳破她自以为是当世神医的幻想。“再给你一百年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你还是早点放弃吧,不要再给大家制造麻烦和困扰了。”
草菅人命。惨不忍赌?
麻烦……和困扰?
香圆浑身一震,像被柄猝不及防的大锤狠狠捣中了心脏,疼得紧紧缩僵成小小团。
最叫她伤心的是,挥舞着这柄重锤残忍的击中她的人……居然是他!
刚刚他俩不是还谈得很开心吗?
可是怎么转瞬间,他居然会那么残酷直接地给了她那八个字的评语,而且他还不是别人,他是她最心仪、最倾慕的人儿呀!
难道她在他心中,就只是个这么坏、这么笨,又这么自私的蒙古大夫吗?
草菅人命,惨不忍赌。
草菅人命,惨不忍赌。
草菅人命,惨不忍赌。
不!她只不过是想要帮忙治好人们的病痛,只不过想要看到病患摆脱痼疾以后,那重回憔悴脸庞上的释然笑容……这样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