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难道你不想亲手了结这恶人吗?」雪蝶儿咬牙忍痛,难掩激动地问。
迎向雪蝶儿坚定的眸光,桐普晴苦苦一笑,试着遗忘的悲痛,在瞬间被挑起。
巫循看着她们,心蓦地纠结,他心里知晓,不该阻止。
轻叹了口气,他迟疑了半晌才走向前,朝雪蝶儿伸出手,露出莫可奈何的笑。「走吧!」
将手交至他的掌,雪蝶儿的眼眶已因他的体恤,盈满激动的热泪。
穿过绿林,三人脚步一到达,眼底立刻落入戴着银面具的炎鬼,沦为阶下囚的狼狈模样。
巫循快步走向大熊。「问出炎鬼灭寨的原因了吗?」
大熊晃了晃头。「这小子硬得很,别说一句话都没说,这段期间,一口水、一口饭也没吃。」
看着炎鬼依旧站得昂然挺拔、顶天立地的模样,雪蝶儿积郁在胸口的千愁万绪在瞬间沸腾。
她以蹒跚的脚步走向他并质问。「为什么到了如此境况,你却还是不肯说出灭『努拉苗寨』的原因?」
一看见他,雪蝶儿心头涌现的不是炎鬼残忍对她的手段,而是「努拉苗寨」所有无辜寨民的性命。
阴阴觑着雪蝶儿,炎鬼发出低哑的冷笑,倔傲的态度言明了他绝不为自己做任何辩驳。
上百条无辜的努拉苗寨人就这么死在他手中,而他的态度竟是那么不在乎?
迎向他波澜不兴的眸,无辜寨民的悲怨仿佛映在其中,雪蝶儿心里的怨若巨浪,势不可挡地撞击她的心。
蓦地,她脸色一沉,抢过大熊手中的大刀,扬刀刺向炎鬼——
雪蝶儿的体力只够让她使三分力,但刀锋正中炎鬼心窝,片刻伤口便沁出大量的血。
见他血流如注,雪蝶儿脑中瞬间空白,如握炽铁般地松开握刀的手,在可以一剑取他性命的关键时刻——心软。
当啷一声,大刀落地。
「何必心软,血债血偿,是天经地义的道理。」许是伤及心脉,炎鬼倒地前薄冷的唇,吐出嘲讽冷语。
是嘲人或嘲己?
他话中的绝然,让众人诧异地倒抽了一口气。
在炎鬼倒下前,他的脑海回荡着抹纤柔身影,向来冷倔的抑郁嘴角,随同落地的银面具落下,坦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见他倒地不起,巫循快步向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后才愕然开口。「他已经断气了。」
「死了?咱儿不信,姑娘那一刀戳豆腐都穿不透?」大熊浓眉挑得老高,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巫循拧眉把了把他的脉,音调缓扬地晃了晃头做出推断。「也许被擒时,他早做了必死的决心。」
大熊豪迈却沧桑的面容充满了疑惑,他愈想愈觉得古怪。「既然做了必死的决心,又何必苦撑到回苗寨让姑娘杀他?」
其中的答案,或许只有炎鬼本人可以回答。
确定炎鬼在她的刀下毙命,雪蝶儿颤抖地捣住唇,泪眼蒙胧的眸尽是错愕。
为什么当她亲手杀了这罪恶多端的恶人,她却没有半点复仇的快感与释然的感觉?
莫怪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其中的智慧,赔上的是整个「努拉苗寨」与炎鬼的命。
雪白的发随风扬,雪蝶儿轻敛眉,愣愣地矗在原地,心绪恍惚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突地,巫循走到她身旁,轻轻地扣住她的肩,让她靠在他宽阔胸瞠上,给她支持与力量。
感觉到巫循的靠近,雪蝶儿紧绷的心绪倏地松懈,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地无声无息地顺颊滑落。
「阿循哥——」她细哑的嗓涩涩扬起,身子仍不住地轻颤。
巫循将她带入怀里,大手安稳地轻抚着她的背脊,反覆喃着。「傻姑娘,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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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海二鬼」的事落幕之后,在巫循的细心照料与六帖以灵珠为药引的药治疗下,雪蝶儿身上的蛊毒已清得差不多。
雪蝶儿脸色虽然依旧惨白,但原本褪白的发,竟似墨染地由灰白、灰黑渐恢复原来的墨色光彩。
在两人准备离开「努拉苗寨」前,巫循带着雪蝶儿与桐普晴,在「努拉怀洞」前祭拜先灵。
其实若依苗寨的传统,所有惨遭横祸的努拉苗寨村民,是不能进「努拉怀洞」的。
但碍于没人知晓当时的情况,雪蝶儿与桐普晴为此事讨论出结果。
她们以刻写著「努拉苗寨村民合冢」的木牌代替尸骨,再以一只小金棺代替木棺,葬进「努拉怀洞」里。
「爹爹,阿循哥遵守承诺,要带蝶儿离开苗寨了,愿祖灵保佑您在天之灵能够安息。」雪蝶儿握着巫循的手,在「努拉怀洞」前与雪啸天叩别。
「巫大哥,我们就把蝶儿交给你了。」即便不舍,桐普晴仍是微笑对着巫循说。
巫循郑重地颔首。「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桐普晴露出宽心一笑。「蝶儿,你跟巫大哥落脚后再通知我们,快快养好你的身体,我和千月会去喝你们的喜酒——」
一提起失踪的苗千月,气氛陡地凝滞。
雪蝶儿笑了,圆润晶莹的泪珠却一颗颗顺着匀称的颊滚下。「桐桐……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好了,留你在这边,我真的不放心。」
桐普晴勉强扯开笑容,柔声道:「不用担心我。」
叹了口气她感叹地继续道:「我们四姐妹不知几时能再聚……」
雪蝶儿微颔首。「一定会的。」
放眼望着隐在淡淡峰岚之中的层层梯田,心里百感交集。
短短几年间,曾经顺着层层梯田而建的努拉苗寨已成为历史,深深刻印在他们的心中。
风依然回荡在好山好水之中,属于努拉苗寨的故事,已渐渐被遗忘在世人的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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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揉着淡淡桂花香的秋风在天地间流连,带出了悠然的秋息。
离开苗寨后,巫循本打算带着雪蝶儿到泉州同「啸夜鬼船」的哥儿们众众,再回老家。
适巧船长司空禹偕着妻子水蕴霞到泉州探望妹婿,于是一伙人就这么顺理成章留在泉州过中秋。
「霞姐姐,我这样穿……不会很怪吗?」
「哪会怪,蝶儿美极了。」水蕴霞轻笑,眸光惊艳地落在眼前粉雕玉琢的姑娘身上。
换去一身苗家姑娘的装扮,这是雪蝶儿头一回学汉家姑娘的穿着。
秋黄的软衫里着她略显纤弱的身躯,眉目清雅素净、雪颜无瑕,与往日艳美的模样相比,多了点沉静之美。
「我还是不太习惯呢!」她微掀唇,表情有些赧然
大熊由后堂走来,一瞧见雪蝶儿,惊艳地绕着她们打转。
虽然知道眼前一脸粗犷豪迈、满脸胡渣的高壮男子是巫循的哥儿们,但瞧见他杀气腾腾地走来,雪蝶儿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恢复健康的雪蝶儿,失去守护蝶与施蛊能力,清雅的外貌,让人无法联想她曾经拥有让人闻之丧胆的能力。
「别怕,大熊是面恶心善,嗓门大了点。」
「是、是,咱儿温柔善良,牲畜无害。」语落,大熊哪管姑娘怯生生的模样,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被黑胡遮住的唇,发出啧、啧声响。
「啧什么?别吓坏姑娘了。」不客气赏了他的大熊头一掌,水蕴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愕然地瞅着水蕴霞,他理直气壮开口。「霞姑娘,蝶儿妹子见过我的,当时就是她借我的刀,唰的一声,刺死炎鬼的。」
「是啦!是啦!」翻了翻眸,水蕴霞简直快被大熊给烦死了。
关于雪蝶儿借他的刀刺死炎鬼之事,已经成了大熊四处向众人说嘴的丰功伟业事迹之一。
天晓得大熊在得意个什么劲。
「不过我还是觉得老巫诓咱儿?这么个水当当的姑娘,怕是连只小蚂蚁也不敢踩死,怎么会施蛊呢?」
水蕴霞瞧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索性对雪蝶儿道:「别理他,到我小妹房里,我帮你涂些玫瑰胭脂,气色会更好。」
两人才旋身,便见巫循跟着出现。
「我正要找你呢!」巫循扬笑,望着雪蝶儿清雅的汉家姑娘装扮,心头悸动地盈满柔情。
「我同霞姐姐一块……」感觉得巫循灼热的眸光,雪蝶儿透着自然粉色的唇,扬着羞涩的笑。
大熊一瞧见巫循,立刻将心中的疑惑一倾而尽。「这小子可真奸诈,诓了咱儿那么多年,瞧瞧眼前柔嫩嫩、水当当的姑娘,哪里是会下蛊的毒姑娘?」
害他以为巫循这臭小子,真是让心爱的姑娘下蛊的深情男子哩!
巫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眸中闪着促狭。「擅放蛊的姑娘有一招拍花放蛊,与人握手寒暄时,蛊就会由手心传入,你刚刚同蝶儿握过手没?」
「啥!」因为震惊,大熊豆大的眼瞪得极大,庞大的身躯因为震惊,猛退了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