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珑。”
“那婉儿姊姊为什么要冤枉你?”
楚昀阡苦笑,“我也不知道,不过很可能,她想要藉此嫁进我们楚家来。”
她的小嘴翘得半天高,反驳道:“嫁来扬州有什么好玩的?我就不希罕,哼,我不信!”
他放开她,旋即又头痛地抬手揉眉,“事实胜于雄辩,我会想出办法让你相信的。”
玉珑不放心,“那婉儿姊姊——”
楚昀阡不耐地一挥手拦下她的话,“我明早就会让人把她送走,她的事我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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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阿丁和阿树奉命来“送”婉儿出楚府。
婉儿被关在小院里“哭”了一夜,眼看并没生出大的波澜,心里的怨毒正疯狂成长。
阿丁和阿树奉了自家二少爷的命令,要带她去扬州城内另一处偏僻的小院。
楚昀阡做这样的安排,是因为他还没想好怎样妥贴地处理她的事。
像这样心机深沉又行事大胆的女人,还没有彻底制伏她之前,连他也不敢随便把她打发回家,因为她若生出更大的事端来,到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会害他背上一个莫须有的坏名声。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玉珑那个天真、易轻信的小丫头因为这事跟他闹别扭。
婉儿紧咬着下唇,故意慢吞吞地走在阿丁和阿树的前面,这时忽然传来两个小丫头的话语——
“小玲,夫人起身了吗?”
“早起来了,夫人今天想替沈家的三小姐去庙里求道平安符,我这不赶去嘛,就要出门了。”
听完她们的话,婉儿将唇办咬得快沁出血来。
她转头看了看阿丁和阿树,接着突然提起裙摆向楚夫人的院落飞快地冲过去。
“扑”的重重一声,她刚冲进院子,就当着楚夫人和几个仆妇的面扑倒在地。
“夫人帮帮婉儿……”她的眼泪又开始泉涌出来,“我的清白已被毁了……嫁不了人……”
她在楚夫人的心目中一直是个清白秀美又温婉的好姑娘,这会儿痛哭流涕,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把楚夫人吓得不轻。“婉儿,你别哭,出了什么事?”
她紧咬自己的下唇,故意摇摇头,“我、我不敢说,是二表哥他……”
“什么,昀阡?!”楚夫人被她吓得退了半步,若非旁边的仆妇及时扶住,差点要跌倒。
正如昨晚哄骗那五个小丫头一样,婉儿又故技重施,哭诉着那不堪的事。
待她讲完,全府轰动,楚昀阡、玉珑和四个毒丫头也都赶了过来。
“昀阡,”楚夫人正听得惊诧不已,见到爱子,忙拉过他的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冷冷地看了婉儿一眼,他转过头对母亲柔声道:“娘,那种事可是我会做的?你信吗?”
楚夫人见他神色冷静,说话时目光并不闪避,不由得大舒了一口气,“娘当然是信你的。”
这毕竟是她亲生的骨肉,骨肉连心,相较于婉儿这个外人,她当然更相信爱子的人品。
“小姐。”四个毒丫头为难地看向她们家小姐。
“婉儿姊姊。”玉珑想走过去扶她起来,却被楚昀阡霸道地拉住手。
他将天真善良的小未婚妻拉回自己身边,不说话,只对她摇摇头。
玉珑呆了呆,便不再多事,她在犹豫间已摆明了她的立场。
小丫头终究还是选择更相信自己那个“讨厌”的未婚夫婿,其实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一触到他漾满温柔却又不失威严的眼神,她便立时被收服,乖乖顺他的意。
见自家小姐都如此,四个毒丫头当然更不敢多事。
婉儿眼看自己又沦为孤立的可悲下场,心一狠,挣扎着站起来,“我只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贫家女儿,反正清白也毁了,二表哥又不肯承认,我不如一头撞死!”
她装出要撞墙的姿态来,楚昀阡只得让阿丁和阿树先架住她。
然后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冷冷地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这么设计陷害我,无非是想藉这事逼我对你负责,娶你进我们楚家的门。”
“二表哥……”他这样冷冰冰的眼神让婉儿开始害怕了。
他对沈家那位三小姐全都是布满柔情蜜意的眼神,为什么独独对她,要用这种深沉可怕、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神?她长得比那幼稚的小女孩还美,他为什么看不上她引
这么一想,她内心的怨毒和护火便又起了,忍不住伸手一指玉珑,冲口而出。
“她有什么好?像她那种幼稚愚蠢什么都不仅的臭丫头,若不是生在富贵人家,别人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有没有搞错呀?!
四个毒丫头因护主心切,抢先收回了所有的同情。若不是碍于楚夫人和楚二少爷,她们一定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
楚昀仍然盯着她,语声更冷,“你承认昨晚的事是你设的陷阱?”
婉儿骂完才知自己泄了底,心念一灰,沮丧地跌回地上,“是又怎么样?”她猛然扬起首,眼里又露出那种痴迷的炽热光芒,“二表哥,除了家境贫寒,我有什么不如她?你为什么——”
楚昀阡冷冷地道:“好与坏,我心里自会衡量,不需你来操心。”
他说完,看了看身旁神情失落的小未婚妻,目光一转回玉珑身上,又变得温柔了。
世间的爱侣,本来便是各人所好不同,玉珑的年纪本来就小,在家时又受尽宠爱,幼稚、孩子气是难免的,这些在外人眼中或许不好,又怎知,在他心里,却恰恰最爱这一点?
她的淘气天真,自以为容易得逞的小把戏,气愤委屈时噘起的小嘴,皆是他心头所爱。
第七章
婉儿惹出的风波总算过去了。
而玉珑在楚家也已待了大半个月。
楚昀阡没忘记自己的允诺,等小丫头善忘的性子一上来,又变得天真快活时,便抽出一天陪她去逛扬州。瘦西湖、琼花觐、大明寺……统统逛一遍,一切只随她高兴,而且临出门前他已做好安排,只有他独自一人陪着,不许别人跟随。
等夜幕垂临,两人在酒楼上吃过晚饭,玉珑便开始盘算明日回家的事。
她喜孜孜地想着,两个人相处半月有余,她难得在他面前露出毫无戒心的笑容,“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还要让四个丫头收拾东西,省得明天一早手忙脚乱的。”
见她这样开心,楚昀阡在心中思量,却只似笑非笑地道:“既然是最后一天,就不必急于一时。玉珑,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赏玩,好不好?那里面的歌舞冠绝扬州,你不看实在有些可惜。”
“什么地方?”小丫头早巳放下满心的戒备,被他哄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行云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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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珑填饱了肚皮,尽想着美事,脚下浮软,任他牵着小手,一起慢悠悠地走出酒楼。
扬州自古布满水韵诗意,全赖隋炀帝时下令开凿的古运河穿城而过,而酒楼正好在运河边上。
他们沿着运河走了几步,清冷的夜风徐徐吹拂而来,吹得她的小脑袋瓜清醒了不少,她忽然红着脸挣开手,半似赌气半娇怯地说:“你在前面带路,我自己会走。”
他扬唇一笑,“那好,不过夜太深了,我怕你走迷了路。”
抬眼瞧见天上的星月流光,她一时又变得天真开心起来,伸手一指,笑嘻嘻地道:“你看,今晚的月色这样好,照在地上亮如白画,我又不是瞎子,才不会迷路呢!”
她笑得纯真,楚昀阡直勾勾地看着她,突然问了句,“我们扬州的月色美吗?”
她点点头。
“既然这样美,你走后便再也看不到了,岂不可惜?”
见小丫头怔怔的,一时不能读懂他隐晦在话中的意思,他随即往前走,边走边又柔声说:“唐人徐凝有一句诗描绘扬州月色,你可曾听过?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两人一路走,他一路给她讲扬州的风上人情,直至风中隐隐传来弦乐声。
玉珑停下来,好奇地竖起耳朵,“你听。”
他微笑着点点头,“再拐过这个街口,我们便到行云馆了。”
弦乐声正是从行云馆里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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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馆的规模不大,一个小小的四方院落,院角遍植桂树,未走近已闻到时浓时淡的香气,院门正对的主屋廊外琉璃彩灯高挂,从内传出丝竹弹唱的声音,哀艳而动人。
“我们到了。”楚昀阡走在前面,停下来等玉珑。
大门外高挂着两串红艳艳的灯笼,左右各以三个为一串,贴著“行云馆”三个字。
她打量了下,忍不住嘟起嘴,“这里怎么怪怪的?我不要进去,我娘要是知道我跟着你进入这种烟花地,回到苏州后一定罚我一个月不能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