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怎么可能!全世界没有一家媒体报导……”
“不信就算了,放手!”泱泱扳开他的手,用力关上门。
这时,大楼门口突然冲出一个穿着画廊外套的男人,远远招手喊着:
“喂喂喂……你啊。”他手里拎着四、五幅画,快步走来。“这些你忘了带走啦。”
那人把画往车门一靠,随即转身往回走。
“喂!”泱泱不得已,只好下车。“大明说这些画可以暂时寄放在仓库里。”
“但余经理说不行。仓库要大扫除,如果不把垃圾清干净,就要扣钱。”
“这是我的画,不是垃圾!”她纠正他。
“随便啦。”男人挥挥手,转身前不忘酸一句:“什么都一样,卖不出去就是垃圾。”
泱泱似乎连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走向车尾,掀起后车门,一张张将画塞进去,但有一幅却怎么也找不到地方放。
“这张我买了。”
季竮看都没看画一眼,就将一张支票塞进她手里,趁隙将那幅未裱框的画抢下。
“你抢劫啊!”
“对不起。”他退后一步,严防她有任何举动。
但,意外的,泱泱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随即走回驾驶座。
季竮嘴唇微动,边默念边抬眼,正好与她的视线对上,这才发现原来她一直用着一种很奇妙的目光在望着自己。
“喂,你……”
“再见。”泱泱闪避他的视线,发动引擎,快速将车子驶进车道。
“第一次,季竮觉得自己像是个思绪混乱、全无对策的呆子,只能傻站在路边望着车影消失。待他回过神来,才想起她刚刚说的──”
Iris死了,而且是在三年前……他该相信这个完全没有根据的消息吗?他在寻找Iris早就不是秘密,为此,他还曾接受访问。三年的寻人过程中也曾碰过许多诈骗的人,但这一次,自己为何会这般轻易相信璩泱泱的话呢?
是因为她有张纯净的脸庞?还是他看出了她那不安躁动的灵魂?抑或是她那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画作?
越来越多的疑问在脑中盘旋,季竮知道自己现在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整理思绪。
走了两步,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拎着一幅画。
“这……”他拿起来一看,当场呆愕得说不出话来。
透过后视镜,泱泱的视线一直无法从季竮那孤立的身影上移开。
握住方向盘的手仍在发抖,即使她不断的深呼吸,还是无法将自己从梦一般的场景中抽离出来。
真的是他。三年不见,季竮一点都没变。
要说帅,他还真是符合时下白马王子的所有条件──斯文俊秀、双眼深邃温柔;身上总穿着合宜的名牌西装,举手投足温雅有礼,沉稳的笑容给人说不出的安全感,尤其是他那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跟季竮说了话,而且……他的目光还不止一次停在自己脸上。天哪!他应该没发现她眼中的闪烁、没看穿她的伪装和慌张吧?
泱泱抚着发烫的脸颊,试图平抚情绪,但当她瞄到那张支票时,又被一股绝望推落悬崖。
她再次望向后视镜,可惜除了拥挤的车潮,还有堆放在后座那些乱七八糟的画之外,什么都没有。
唉……自己还在期待什么呢。
早在Iris消失那一刻,她──璩泱泱,就已跟着一起毁灭。因为不甘,她才会苟延残喘到今天……
她抓起支票,对半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它变成碎片为止;然后将手伸出窗外,放开,白色的纸片就像雪花般四散分飞。
第2章(1)
这栋位在东区商业区中心、楼高五十层、银蓝相间、充满后现代建筑外观的大楼,就是“夏岩金控投资集团”所在地。
集团成立至今五年,俨然已成为台北的代表景物之一。
“夏岩集团”几年来并购了不少老字号的投资公司,成功整合亚洲金融圈,季竮的一举一动更成为金融市场起伏的重要风向球。
走进宽敞的一楼中庭,由灰白相间的花岗岩砌成的地板,映照出一种冰冷沉稳的氛围。
季竮的办公室位于顶楼,因为不喜欢吵杂的环境,因此这里除了两间贵宾招待室外,并无其它设施。
沿着深灰色地毯前进,推开黑桃木离花木门,季竮正坐在他银灰黑相间的椭圆形办公桌前,紧盯着中间的电脑荧幕,快速移动滑鼠。
左边那台电脑荧幕上有几个重叠视窗正在作业,其中包括不断变动的数字排列、色彩鲜艳的统计图表和密密麻麻的金融周报、盘势分析。但季竮看都不看,双眼只专注在面前的NB上,他正在看一封征信社寄来的电子邮件。
这一个多月来,他推掉晨会、餐会,几乎天天至凌晨才入睡,生活秩序大乱,全是为了这个“璩泱泱”。
从没有人……就连之前Iris失踪时,都不曾让他这般悬念。当然,他那善于分析的脑袋,绝不会流于感情用事,自己所有的反常举动都是因为她留下的那幅画。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打断季竮看信的专注,接着,秘书急促的声音传来──
“季总,有位小姐想见您,但她没有预约……喂!小姐,你等一下!”
话筒中传来碰撞声及凌乱的脚步声,随即断线。
季竮正感纳闷,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璩泱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对不起,季总……这位小姐她……”秘书边说边转身抓泱泱的手,使劲将她往外拖。“抱歉,请你离开。”
“出去!”季竮快步朝她们走去,指着秘书大喊:“你出去!走啊!”
秘书虽然满脸疑惑,但还是赶紧在挨骂前退出办公室。
季竮谨慎的关上门,转身见泱泱就站在他身后;她长发披肩,小脸被一顶呢绒帽遮去了大半,紧身T恤外罩一件褪色的牛仔外套,肩上斜挂一个手工布包。虽然衣着朴实简单,但身上那股刺猬般的防备极之明显。
他看着她,不解为何几天来严重困扰自己的混乱、不安,竟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消失无踪,连心头那股失落烦躁都被莫名的甜蜜所取代。
“你……坐啊。喝什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璩泱泱从包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他面前。
季竮很清楚她的来意,却故意不理会。他若无其事的领她走到沙发前。“来吧,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谈。”
“我不是来跟你喝咖啡聊天的。”泱泱一转头,瞥见上次被他拿走的那幅画已经裱了框,端正的挂在墙上。
她走到它前面,仰头看着。
为了配合那黄澄色调,季竮选用质感极佳的原木框,让画看起来更柔和质朴;木质纹理烘托出色调的层次感,拉长了景深,让整幅画透出一股神秘氛围。
季竮跟了过来,视线一直在她和画之间游移。
“你为什么没用那张支票?”
“风太大,被吹走了。”她冷笑,无谓的说:“我不会中计的。”
“中什么计?”
“请你不要再到画廊放话,尤其是……大张旗鼓的要花高价买我的画。那不但困扰了我,更会为我带来麻烦。”
“为什么?这两年来你不是一直在画廊卖画?”季竮微笑,小心拿捏说话的态度和语气。“画卖出去对你的经济不是也有帮助?”
泱泱瞪他一眼,却没反驳。
“别误会。对你造成困扰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无计可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见到你。”
“见我?”泱泱面露惊诧。“Iris的事我已经无可奉告了。”
“与她无关。是我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季竮见她没有回嘴抗议,立刻接着说:“我耗资数十亿筹建一座美术馆,已经在去年动工。我希望你的画能成为美术馆的第一件收藏品。只要签了约,以后你只要专心作画,无需管后续的任何琐事。我不但能让你的生活得到保障,更会让你扬名国际。”
“这是我今年所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季竮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叠文件走了回来。
“这是我拟好的合约内容,你拿回去看,有任何条件尽管开出来。”他嘴角泛起自信的微笑。
“听起来很有趣,也很诱人,但……拦她把合约随便一扔,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很遗憾,也很抱歉,我没兴趣。”
“没兴趣是什么意思?”
“我没时间,也没力气跟你玩了。”
说完,她转身打算离开,季竮赶紧追上来,直接伸手把已拉开的门按回去。
“好,合作暂且不谈。我找你的另一个目的是希望你能帮我解开谜团。”
泱泱点头,仿佛早想好了如何应对。
“裱框之前……我找人鉴定过这幅画了。”季竮一双眼像雷达似的盯着她。
“怎么样?”泱泱拿信封的手突然握紧,因为猜不到他的意图。
“经过鉴定,这幅画百分之九十八是出自Iris之手,而且……完成的时间不超过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