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陈大娘诧异的走向大门,想看看外头是何情形。
没想到门还没开,就听见外头传来村口高大娘的惨叫!
陈大娘一惊,立时警觉到事态不对,连忙回身跑向兰儿。
“是那些强盗:“她脸色惨白的低声道,边抓着她推开”旁的竹柜,竹柜后竟有一个可以藏人容身的凹槽;两人才要躲进去,却又听见另一名无辜村民的哭喊讨饶。
兰儿全身一僵,整个人忽然间顿住了。
“怎么了?快进来躲好。”陈大娘紧张的想把兰儿拉进藏身处。
又是一声凄厉惨叫。
兰儿只觉得那刺耳的声音似是穿身而过,她站在原地看着陈大娘。
“不……”她水汪汪的黑瞳中闪着惊恐害怕与脆弱,但其中更有着深深的惭愧与不安。
她好怕,真的好怕,怕到她全身都止不住地打着哆嗉;可是……她不能……就这样躲起来!
她不能老是躲起来,不能老是依靠别人。她应该要更加勇敢,不能一辈子都躲在石头的身后。他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的,而她也不想成为他永远的累赘,她已经欠他太多太多了。
兰儿一手颤抖的抚着藏在腰后的小箭,清楚地知道她可以挽救这些无辜村民的性命。
她有能力的,只要她够勇敢,她是有能力帮助这群人的!
“别傻了,快进来!”陈大娘慌乱地听到屋外的杀戮声越来越近。
兰儿深吸口气,突地抽回被陈大娘抓着的小手,将她推进隐藏的凹槽,快速的将竹柜推回原位,低声嘱咐:“别出来。”
她说完便抓起摆在桌上的黑色小弓,施起轻功闪进暗夜的倾盆大雨中。
没想到兰儿会有这种行为,陈大娘惊慌的瞪大了眼,一时竟忘了反应,等回过神来时,映入眼中的便是竹柜的背面。她想出去找兰儿回来,却害怕的不敢动弹,只能捂住了嘴!老泪纵横的蹲在渲隐蔽的空间,不断祈求老天保佑那位温柔善良的姑娘。
滂沱大雨里,二十名盗匪持刀闯进北村肆虐。北村仅剩三十多名手无膊鸡之力的村民,是以薛五只带了凶残的手下过来,想把北村铲平,把杀了他儿子的人碎尸万段。
那些残暴的盗匪有如虎人羊群,手起刀落、鲜血飞溅,大雨和着村民的血水交织在空气中。
突地,空中电光一闪,一瞬间照亮夜空,也将那一把把银白森冷、沾着鲜血的大刀照得格外分明。
兰儿人在屋瓦上,看得明白,右手一抽腰后暗筒中的十支黑色小箭,毫不迟疑的搭弓射箭,一放弓弦,十箭齐飞。
黑箭虽只巴掌大,但箭身细窄锐利,小箭离弓疾飞,速度快却无破空之声,而且极端精准的射中了十个强盗的大刀,劲道之强,甚至让那些力脱离了主人的手。
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瞬即便有十把大力落地。
又一阵电光划空,雷响如天锤撼地,她于雷响同时,抽箭、搭弓、再射!
随着黑色小箭飞射而至,又有九位盗贼的大力脱手而出,唯一还稳稳握着刀的!便是那身形高大魁梧的强盗头子薛五。
他握力的右手隐隐作痛,大刀正中被黑色小箭打凹了。薛五大惊,未料敌人竟有如此快速神准的箭法!
案盗贼惊慌失措,若此人一开始便对着自个儿项上人头,只怕现下落地的便是十九条死尸,而非十九把大力了。
“不准动!”兰儿压低音调警告,要他们别轻举妄动。
有人不信邪!想要捡起大刀,才一弯腰,就见一支黑色小箭迎空而来,削去了腕上的绑手,他立刻吓得不敢再动。
一时之间,在雨中的强盗全停下了动作,怕是要再动上”动,便会招来那黑色的夺命小箭。
虽然吓得双腿发软,但兰儿仍搭着箭,紧紧握住弓,努力镇定心神,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他们看不到她的,没人知道她此刻双手正怕得微微发颤;只要她声音够镇定,这此一强盗不会知道她有多害怕。
见到有几位村民还被那些盗匪抓在手中,甚至踩在脚下,兰儿深吸口气,扬声道:“放他们走!”
是个娘儿们!薛五这次听出了那声音是位姑娘家的,也听出那声音是从左栋屋顶上所传来。他浓眉隐隐跳动,为自己被个娘儿们所制感到颜面尽失,可即使他怒气冲冲,却也明白这婊子显然是个高手,不可小觎。
虽然兰儿喝令他们放人,但众家盗匪不敢轻举妄动,纷纷看向大当家的。
薛五微一偏头,看起来是要众人照做,实则暗自打了个手势。
大伙儿心领神会,各自放开挟持的村民,原本被挟持住的村民忙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逃跑离去。
趁着这一阵混乱,最靠近左侧的盗匪突然将地上的刀以脚勾起踢高至半空中,兰儿毕竟江湖经验不足,被那扬起的刀光所引,注意力一失,再回过神来,那名盗匪已一跃来到身前,挡住了她。
她吓了一跳,明知道该放箭伤人,但一想到黑箭对人体所造成的破坏力,她不禁稍一迟疑——
就那么一迟疑,她就被来人打了一掌,从屋顶摔落。
她万分狼狈的跌到泥泞的大街上,绝美的容颜有大半沾上了溅起的泥浆;还未持她爬起,便有一把大刀架上了她纤弱的脖子。
一位看起来有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拿着那把大刀,瞪着泛满血丝的铜钤大眼咆哮:“那个杀了我儿子的王八在哪?”
兰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敢伸手拭去脸上的污泥,只能万分恐惧的瞪大了眼,看着那家恶鬼般恐怖的男人。
“说!”他踹了她腰侧一脚,大吼道。
兰儿痛得紧抱着腰侧,他这一踢更使得架在她脖子上的大刀在她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她感觉得到颈上的刺痛,不懂她为何还是没吓昏过去。
雨水打在脸上混杂其上的污泥,形成泥水顺着她的脸庞蜿蜒而下,在她白皙的颈项上留下一条像小蚯蚓般的脏污;泥水滑过颈上的伤口,引起另一阵疼痛。
她无法思考,却下意识的知道这人是在问石头。当另一脚再度踹向她的腹部时,她抱着腰腹,呕出了一口鲜血。
好痛!她整个人蜷缩在泥泞的大街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绝不能说出来,不能出卖石头,不能再给他带来麻烦了!所以尽管她又痛又累又害怕,却仍苍白着脸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知道。”
那强盗闻言红眼怒瞪,条地大刀举起,眼看就要砍下她的头!正当兰儿闭紧了眼,以为小命休矣的当口,突然有人抓住了刀背。
“大哥,别冲动。看样子那男的并未在此,咱们或可将她绑回山寨,引那家伙自个儿送上门来。”无影朱可上前提议。
薛五心念一转,知道老二说得对,大刀一收,对着几乎如同鬼村的空屋咆哮:“这次我饶你们一条狗命,给我转告那小子,要他拿命来换这女的,否则就等着替她收尸!”
他说完一跃上马,喝道:“把这个女的给我押回去:咱们走!”
“是!”众盗匪齐声应喝,像抓货物船将兰儿带上马,如来时般迅速地撤离。
奔腾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慢慢被雨声掩盖。
许久之后,在那些几已倾颓的废屋暗影中,才有人敢偷偷探头,然后又过了一会见,确定那些强盗真的走了,村民们才渐渐聚集到村口大街上的尸体旁,哀恸地边哭边拼凑亲人的尸首……
大雨已停。当赫连傲救回老王断了腿的儿子,偕同老王及陈大夫回到北村时,所见到的便是众人一片哀凄的景象,以及站在村口几乎快哭瞎了眼的陈大娘。
“你说什么?!”赫连傲激动地抓着已五十多岁的陈大娘干瘦的手臂,脸上闪着未曾有过的惊慌。
“对不起,我本来抓住她了,怎么知道她突然挣脱了我的手。我想救她的,可是我……真的太害怕了……”陈大娘泪流满面,哽咽的说。
赫连傲知道他不该责备这名和善的老妇人,但他实在压不住胸口那不断泛滥的慌乱与害怕。
他松了手,强自镇定的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半个时辰前。对不起,我真的……”陈大娘泣不成声,无法言语。
赫连傲无法对这妇人生气,也无法安慰她,因为现在他脑海中全是兰儿害怕的小脸,耳中回荡着她哭泣的声音。他深吸口气,握紧双拳沉声问陈大夫,“那群强盗的贼窝在哪里?”
“从这儿依着官道往北七里靠南方的山头。”陈大夫扶着衰恸欲绝的老伴,眼中透着忧虑与愧疚,“小兄弟,我很抱歉。”
“不是你们的错。”他从地上抬起一支兰儿的黑色小箭,面无表情的回答,跟着转身吹了个口哨召来黑马,翻身上马。
“等等,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陈大夫忙挡在马前,他不能让这年轻人也白白送了性命。“让开。”赫连傲冷冷的看着他,只轻声说了这两个字。陈大夫突然感到这年轻人身上冒出一股阴寒的杀气,下意识害怕的退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