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别说了,你知道我是认真的。船要开了,你自个儿小心。”萧谁拍拍萧靖的肩膀,随即转身离去。
萧靖叹了口气,这才回身上船。
※ ※ ※
从长安经渭河人黄河,跟着便是顺流而下,一直到出海口,战家船只的速度都十分快速平稳。
萧靖本以为要以这艘船继续航行,未料船却在出海口停泊,而那儿早等了一艘比这货船还要大的船只。
“为什么要换船?”他好奇的问。
战青瞄了他一眼说道:“我们之前坐的是河上的漕舫,结构不够坚固,无法抵挡海上风浪,再者河船的桅竿不够、风帆也不够,速度在海上快不起来,所以才要换船。”
“你在做什么?”他从刚才便看到她拿着尺及笔在一张海图上写着不少数字,忍不住开口询问。
“计算最快的路线。”她头也不抬,专心的研究手中的海图。
“最快?”萧靖直觉反应道:“直线不就是最快?”
“不是。”战青听闻他简单的想法,不禁失笑,但不好直接嘲笑他,只是低着头继续看那张海图,借以掩住弯起的嘴形,“现在是夏季,海上吹的多是东南风。咱们要南下便是逆风,走直线只会让咱们倒退而已。”
“原来如此。”萧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又认真的请教道:“既是逆风。那该如何前行?靠大伙儿划桨吗?”
“一半一半。若单靠划桨,也是要浪费许多时间,所以在海上航行,还是得靠风及海潮。”本以为他会因此觉得难堪,没想到他竟还能不耻下问,她对他的好感顿时又多了一分。
“靠风?怎么靠?不是逆风吗?”萧靖一脸问道。
见他对这事很有兴趣,战青便仔细的解释给他听:
“是逆风没错,但咱们可以藉着操拄风帆,以斜向左前方或右前方的角度来兜住风力,便能够曲折地以'之'字形来逆风前进。”
“真是不可思议。”萧靖对她所说的方法感到惊诧,但随即又想到问题,“这样不会被风吹成侧行吗?”
战青微微一笑,看着他说:“咱们的船在水里龙骨上固定装上一副安定翼,和可以上下移动的中心板,可以把风帆所承受的风力转换成前迸的推力,所以前进的航线是不会被吹歪的。”
“原来如此。”他了解的点点头,可是看到桌上的海图时,不禁又问:“但你要计算航线,必要知道风向,虽说这季节常吹东南风,你又怎么预测何时起风?”
战青噗味一笑,“天象如何能预测?我又不是神仙。”
“那你又说在计算?”他一头雾水的问。
“我是不能预测,但有前人纪录,虽不十分准确,但依然能知道个大概。再者无风时,最重要的便是海潮,风是不能预测的,但海潮却有其行进的规律。”她一讲到自己专精的航海知识,便滔滔不绝,精神奕奕,“藉由前人的纪录,加之我这些年的经验,就可以知道哪一段航线有哪些潮流,知道了这些便能计算出最近、最快的航线,然后再配合风向曲折前进,就能达到最快的行进效率了!”
萧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驾舰还有这么高深的学问。”
“当然,如果驾船没有那么令人着迷,我也不会——”发现自己竟差点向他说出心底的话,她立时有些尴尬地停了下来。
“不会怎样?”萧靖温和地微笑问道。
其实他也知道她对航海的执着及兴趣,因为那不仅反应在她对海龙战家的在乎,也反应在每当她谈起航行及船务时,那种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模样,就像是方才,她连眼中都闲耀着晶灿、梦幻的光彩,教他为之心动不己。
“没……没有。”她一脸窘迫,忙垂首抓着笔管死盯着海图,“你……你没别的事吗?”
“没。”他倒回答得干脆,“咱们是新婚,大伙儿要我多陪陪你。”其实他对船上的事务压很不了解,困在甲板上也只会帮倒忙而己,所以战家的船员们个个巴不得他这姑爷别上甲板。
陪……陪陪陪她?.战青脑门里“轰”地一声,整张脸瞬间火辣辣的,头低得简直快碰到海图了。
天哪,他一路上都要和她在舱房里吗?
一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向来颇宽敞的舱房越变越小,呼吸不觉开始急促,而她的脸则是越来越红,红晕一点也无消退的迹象……
※ ※ ※
几天后,他们的确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赶回了战家海岛,教萧靖大大开了眼界,更加佩服战青的航海技木。可是,接下来的事却不怎么顺利……
当他陪着战青回到岛上主屋,一人大厅看见那堂上坐着的男人时,他便发现身旁的她全身一震,神色不对,而当地自己看清那人时,也不免愣了一愣。
那霸气十足的男人,竟是当年救了他大哥的人,而他耳上的确戴着和战青一摸一样的耳环。
难道说……这人真是战青的哥哥?
才这么想着,萧清就听见战青严厉的问话。
“你是惟?”她拧眉冷声问。
“楚恨天。”他面无表情的回答,冷冷回视眼前的战青。
这时,跟在后面的祁士贞刚好带着默儿进门,却在见到楚恨天时,蹬着他失声叫道:“头儿?”
萧靖这才知道为何战青一进门就脸色大变,原来这位楚恨天竟然像极了她爹,连二叔也会认错。难怪岛上的人没一个敢做主,非要叫战青回来确认。
战青身子一紧,不由得握紧双拳,反弹地大叫:“他不是!二叔你认错了!”
祁士贞这时当然也知道自己认错了,毕竟头儿已过世多年,就算没死,也不该是这等年岁。但他仍是惊异不己,不觉死盯着楚恨天喃喃自语:“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战青生气的瞪着楚恨天,“就算你长得很像我爹,也不能证明你就是爹的儿子!”
似乎是觉得她气愤的态度很好笑;楚恨天微微扬起嘴角,意态悠闲的问:“你要证据?”
她气势十足的回道:“对!”
“这个如何?”他扯下颈上挂着的黑绳,将手中握住的东西对着战青疾射而出。
萧靖怕她被伤着,反手便接住来物,仔细一看竟是一块黑玉,最让他震惊的,是那上头竟雕着和战青身上那块玉诀相同的龙图,差别只在于这块玉是黑的,而且它十分完整,是整块圆形的玉佩。
他转头看向战青,只见她瞪着他手中这块黑玉,脸上毫无血色。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眶在瞬间聚集了泪水,全身无法自己地微微颤抖着,口中喃喃低语:“不可能……不可能的……”
“青——”萧靖指心的趋前靠近她。
战青却摇着头直往后退,捂着嘴痛苦的望着楚恨天那仿若爹亲的身影。
到头来,她的努力只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吗?
难怪爹从来便役想过要将位子传给她,他竟然宁愿承认这个私生子,也不愿承认她的能力!
“为什么?为什么……”她精神恍惚的望着大厅里熟悉的摆设。主位后面,还挂着爹亲手挥毫的“龙”字帖,但她却感觉陌生,视线模糊成一片,她见到楚恨天负手站在主位前冷然的看着她,就像是爹爹——
她环视周围众人,却见他们在惊见那块黑龙玉后,脸上有着难掩的欣喜。
原来……原来无论她再如何努力、如何用心,仍无法摆脱她是个女人的事实,大伙儿仍希望当家主子是个男人,即使他是个私生子……
她嘴角露出凄凉的惨笑,知道自己输了,彻彻底底输了!.瞧他站在那里,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连二叔都——
战青身子晃了一晃,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几乎当场崩溃,她再也无法忍受,突地便转身飞奔而出!
该死!萧靖伸手要抓她没抓到,不禁咒了一声,他看了楚恨天一眼,将黑玉掷还给他跟着才回身追了出去。
黑玉来势极猛,楚恨天虽是伸手硬接了下来,却觉得掌心隐隐作痛,不禁对这跟在战青身边的人另眼相看。
见萧靖追了出去,楚恨天收回视线,环顾四周众人,坤色冷然的道:“现在,还有谁有意见?”
大伙儿相对无语,没人发言。
※ ※ ※
战青冲出大门,下意识的往海边跑去,脑海里全是爹爹从小到大的训话和方才大伙儿欣喜的神情,还有这些年来人们的轻视及闲言闲语。
所有的委屈全在此时随着奔流的泪水倾泄而出,她是这么的努力,这么的用心。她将全副精神都放在这上头,却还是争不到她想要的承认。
她原以为大伙儿是真心服她,现在才发现这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男人,一个私生子,就轻易地夺走了她这些年努力争取的一切!
她泪眼朦胧,看不清眼前的景物,脚下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沙石磨破了她的掌心和手肘,她一点也不觉得痛,却无力爬起,狼狈的趴在沙地上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