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脸疑惑,她则朝他调皮一笑,害他不明所以的愣了愣。
“好了,你们先去准备吧,会有人和你们做具体沟通。”她交代完,就让大家散去,然后直直地走向宫云深。
“你在做什么?”他忍不住好奇地问。以她的身分,不应该和那些难民在一起,更让他奇怪的是,她似乎和他们在谈什么交易。
“我又找到一条赚钱的路啊!”她笑嘻嘻的表示,得意扬扬地看着他,“和他们谈了一笔大买卖呢!”
和难民做生意?
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可她不是身无分文吗?怎么和人家谈生意?最大的问题是,那些难民身上有什么生意好谈的?
“怎么一回事?”他是真心请教,他常见她败家的张狂样,却不曾见她如何赚钱,只听云梦泽说她“败家”的速度比不上她“敛财”的速度。所以云梦泽常笑他对她的偏见太深,这种奇女子他应该欣赏才对。
“青阳郡有两大特产,一是菊花,二是竹子。刚才那些难民原是竹藤家具作坊的工人,因为动乱导致作坊毁坏,老板携款避难,就留下他们了。”难得他对她赚钱的方式感兴趣,她当然是知无不言,“我看过那作坊,毁而不废,依然可用,现在工具、技术、原料、工人皆万事俱备,只欠一个买主而已。”
宫云深大概明白了,上下打量着她,“那个买主就是你?”
“错!”她摇摇头,自艾自怜地说:“你也知道,我现在是靠你收留,哪有钱啊?不过呢,在临岈我认识一位贩售家具的大老板,我来做中间人,一来提供物美价廉的竹藤家具,二来给这些难民找到买家,而我也可以得到一笔为数不小的佣金,这可是一箭三雕的好买卖!”
只要有她在,随时随地都能找到赚钱之路!
“难得你这么好心。”宫云深称许地点头,看她认真和难民讨论的样子,他可以肯定她看上的不是那笔佣金,而是想要帮助这些人重建家园。
也许对她的偏见太深,所以对她的优点一直视而不见,如果他能换个角度看她,或许会有不同的感觉。
她的善良让他第一次正视她。
“是啊,你终于发现啦,要不要奖赏我呢?”她毫不客气地接下他的赞美,一手很自然地搭在他身上,可怜兮兮地说:“晃了一上午,肚子好饿,你请我吃饭好不好?”
看她这么“乖”的份上,有何不可?不过——
“地点我选!”他赶紧申明。
“没问题。”她从善如流。
*
宫云深带她到郡府附近的一家小面馆,原先料想她定会抱怨,谁知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在简陋的面馆中,她竟毫无挑剔,反而津津有味地吃完一整碗的竹笋鸡汤面,还意犹未尽地向厨娘再要一碗面汤,大赞汤头自然甘甜,浓郁而不油腻,比京城的上汤龙虾面遗美味。
“我以为你会嫌弃地方太小,食物太简单。”
两人并肩走出面馆,想到她大快朵颐的样子,他忍不住微笑,几乎要怀疑这两天是不是有人虐待她了?
不过,这样的水落浅平易近人,少了三分距离感,他第一次发现她有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力,让他想多靠近她、了解她。
“你在调侃我吗?”她斜睨他一眼,摇头道:“谁叫我虎落平阳,再不识时务的话,连面都没得吃!”
“前几天有人还大肆铺张呢!”现在才知道自己落魄啊!
宫云深口中取笑着,但知道她最近收敛颇多,若不是记得京城有个败家女叫水落浅,他还真会把眼前的她当成温顺的小丫鬟呢。
认识她十多年,他发觉此刻的她特别可爱,害他忍不住把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
“我不是道歉了吗?你难道没发现,我最近很努力地反省——”她突然顿住,皱了皱眉,感觉下腹绞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撕扯着她的胃,让她一阵一阵地发疼。
“怎么了?”看她脸色突然发白,额上冷汗直冒,好像在极力忍着疼痛一样,他一手扶着她,担心地问。
她捂着肚子,慢慢地弯下腰,无力地回他一句,“肚子很痛。”
接着肠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地造反,恶心的感觉从胃里涌向喉头,她开始痛苦地呕吐着,把之前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他大惊失色,小心翼翼地轻抚着她的背,担忧不已。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撕心裂肺地一阵呕吐之后,水落浅捂着肚子,往后靠着他的胸膛,艰难地开口,“痛。”
宫云深环抱着她,只觉她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他的怀里,心中更加惊恐,“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当他扶起她时,她顿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绞痛愈加猖獗,倏地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倒在他的身上。
“落浅!”宫云深心惊胆战,紧抱住她,发现她已昏迷过去,满脸苍白、冷汗淋漓。
他惊恐万分,抱起她飞快地冲回郡府,一边放声大喊,“快叫大夫!”
水落浅,不要这样吓他啊!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他的心似乎被什么扯住、撕咬着,疼痛难当。
她万万不能有事……
第5章(1)
水落浅中毒卧病在床,宫云深不眠不休、寸步不离的在床边照料着她。
大夫说她中的是“清阳”之毒,此毒虽不致命,但发作迅速,令人受尽刮肠裂胃之痛、刨心呕吐之苦,该毒解药易配,只要菊花枸杞熬汤,即可清毒补气,但中毒之人须用心调养数日,方可使受刺激的肠胃痊愈,恢复正常饮食。
昨日大夫诊治之后,即让她服下药汤,但身虚体弱,加上元气大伤,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他怕她半夜症状发作,所以不敢稍离半步,和衣伴在床边,静静地守了她一夜。
天微微亮时,晨风轻拂,透过缝隙吹进房间,带来一丝丝的清爽之气。
水落浅皱了皱眉,动了动眼皮,一睁眼,就见宫云深在一旁靠着床柱打盹,气息沉稳,长长的睫毛周围浮现出一圈黑影,清俊的脸庞略显疲惫。
她微讶,心头滑过一道暖流,他这样照顾了她一夜吗?
她撑着床沿想起身,可惜全身乏力,又软绵绵地倒回去,“咚”的一声,惊醒了他。
他睁开眼,欣喜地看到她已清醒过来,见她挣扎着要起身,忙不迭地扶她坐好,这才关切地开口,“感觉如何?”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精神有点萎靡。
她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有点沙哑,“全身软趴趴,肚子空荡荡,脑袋昏沉沉,你说好不好呢?”
这个毒害得她好惨啊!感觉整个人被抽干似的,只剩下一副皮囊,绵绵软软的,气力全失。
“先喝点水。”宫云深倒来一杯水,“好好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别担心。”
她喝了水,顿觉清醒不少,斜睨着他,轻笑,“你为了照顾我,一夜都没睡吧?”
看来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关心她哦!
“你这样子,我怎么睡得着?”宫云深回道,又替她添了水,“还好,所中之毒并不致命。”可他还是被她给吓到,一颗心都揪成一团了,此刻见她清醒,才安心下来。
水落浅喝着水,面带微笑地望着他的眼睛,看到那双星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成为他眼中唯一的存在,这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不知不觉间,她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她了,呵呵,看来青阳郡之行,明智至极。
宫云深却因为她的凝视而恍了神,全身不自在,又不想狼狈地移开视线,只好任她的目光侵蚀。
舆她对视良久,他白皙的俊脸染上一片片的红霞,却不知她还要这样毫无保留地看他多久,只好干咳两声,“还要喝水吗?”
她轻轻地摇头,把杯子递给他,等到他坐回她床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很担心我吗?”
他没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语塞,身体僵了下,心中却因为她的这句话掀起惊涛骇浪。
他担心水落浅吗?
那是当然。
昨日看她撕心呕吐之时,他胆战心惊,看着她苍白昏睡的脸,一整夜忧心如焚。
以前,他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对她偏见颇深,恨不得不曾与她相识,也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
可是,从何时开始,他竟把心挂在她身上了?
是见她被劫心生怜悯,疼惜由此而生?还是见她救助难民而心生感动,对她另眼相看?
不是的,或许在更早之前。不论怎么气她恼她,他也不忍见她被小霸王欺负,不想见她被自己的父亲责难,更不愿看她堕落花街柳巷之中毁了声名,所以,每次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出面维护她。
也许在第一次见面,他的玉坠被她抢走时,这个小土匪的身影就已经深刻在他心上了吧?
然而,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这样的牵绊,到底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