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将她扶回床上坐好。
凯萨琳医生则忙蹲下来检查她的脚。
“怎么了?”老妇人担忧的问。
“没事,只是扭伤而已。”凯萨琳检查完后对如意说:“你还是先暂时不要走动好了。”
“没那么严重吧?”如意一脸茫然的瞧着自己的脚。
“你若让你的脚适当的休息当然就不会很严重,但要是勉强去使力,就会变得很严重了。”
“啊?”她抬起头,看着凯萨琳医生,问道:“那我明天可以站一下下吗?”
“站一下下是站多久?”凯萨琳微笑问她。
“呃……嗯……三个小时。”如意怯怯地回答。
“不行!”
旁边突然插来一句,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说话的杰森。
“为什么不行?”如意蹙起眉头,不解。
来森一时哑口。他方才只是反射性的开口,他知道她是要去表演那个什么双面绣,即始不知那东西的制作过程,他也知道弄那东西根耗心力,加上又要在进行中解说,还要在事后面对记者,他不认为在她脚受伤的情况下还能够轻松完成;再者,他不要她离开,经过方才的事件,他不以为他能忍受她离开美国回去台湾,他也不以为自己能就这样让她走出他的生命。
他需要时间,他必须将她留在这里!
瞪着如意那一脸不解,众人皆等着他回答,来森面无表情的道:“你方才撞到了头,可能会有点脑震荡,明天最好去医院做详细一点的检查。”
“但是——”
“不用说了,你今天在这里休息,展览会那里我会去处理。”他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完,跟着就转身离开。
老妇人和凯萨琳互着了一眼,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她俩会心一笑,老妇人忙转身对仍坐在床上一脸茫然的如意道:“你放心在这里休息。”
“可是——”
“孙小姐,杰森说得对,你的确可能会因为撞到头而有点脑震荡,明天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凯萨琳打断如意的话,忙帮腔。
“是吗?”
“对。”老妇人笑笑的说“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晚上,我才比较放心,不用拘束把这儿当家里一样就行了。”
把这里当家里?
如意看看这房里豪华的家饰和大床,不觉尴尬的笑笑。天知道,她能在这地方睡着才有鬼哩……
四天后
睁开眼时,如意发现天光早已日上三竿了。
她躺在床上没有动,只用眼珠子东瞟西瞄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吸了口气,再重新吐了出来。
望着四角床柱上垂下的纱帐,如意眨了眨眼。真没想到她竟然有办法在这儿睡着,还一觉到天亮,而且是连续四个晚上的安眠。
凉风将纱帐轻轻吹起,她坐起身,整个人有点茫然。
天晓得她为什么会在这儿住下,但事情似乎就是这样不知不觉的发生了。
杰森在她摔下楼的第二天,真的带了她去医院检查,而且不知道他和张姐怎么说的,当她自个儿打电话去给张姐时,张姐只笑眯眯地要她好好休息,不用担心表演的事,教她顿时纳闷不已——为张姐的那句“不用担心”也为她那暖昧的笑声。
也是同一天,杰森将她公寓里的行李全搬了过来,她从医院回来时,她的穷酸家当就格格不人地全摆在这豪华卧房里了。
两位女仆以极有效率的工作时间,将她的行李在房里归位,她们完全不让她动手整理自己的东西,甚至连内衣裤都帮她一整理好。她满脸通红的想将自己的贴身衣物抢回来自己整理,却在事执中,一不小心失手,将自个儿那粉色小内裤脱手飞出,好死不死就飞到正巧进门的杰森脸上。
天呀,她当时其是糗死了!
想到这里,如意的脸又倏地红了起来,真不晓得她为什么每次出糗时,杰森都会刚好在场。
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如意莫名其妙的想着,奇怪,自己本来都很幸运的呀,但是好像自从遇见他之后,她就常常会做出些丢脸的行为。
光是在他面前检那槌子大气球,后是将热狗拍到他身上,跟着又老是忘记他是有钱人,然后是在公寓里跌倒,害他为了救她也跟着跌倒,接着又在他家跌下楼梯,又将自己的内裤丢到他脸上去……
天呀,为什么她好像开始变衰了呢?
在心底哀叹了一声,她撩起纱帐,下了床。
脚踝其实在昨天就已好上许多了,但这儿的人,一见她站起,却全都大惊小怪的要她快点坐下。
据说,是因为杰森交代要她好好休息,不准下床。
如意一跛一跛地来到窗户边的椅子坐下,她绣到一半的双面绣正架在前方。
虽然张姐要她不用忙了,但她还是要人帮她将这幅作品架了起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不能站,她坐着绣着总成吧。
为什么说是“据说”呢?因为自从她将内裤丢到他脸上去之后,他已经三天没出现在她面前了,关于他的事她都是听人说的。
如意拿起银针,将绣线穿过针孔。
来这儿的第二天晚上,她才知道原来那老妇人叫歌兰,是杰森第二位养母;至于那天撞到她的金发女子,叫伊莉亚,是歌兰的女儿,杰森没有血缘的妹妹。
道尔家的大家长在五年前过世了,所以道尔家现在的成员很简单,只有杰森、歌兰、伊莉亚而已。
就着充足的阳光,如意开始依照图样在布面上绣了起来。
其实,这几天,最让她动容的,是无意中知道了杰森之前的遭遇。
昨天,她陪着歌兰喝下午茶,当歌兰不经意提起杰森儿时的情况时,她实在是诧异万分的,而且既震惊又心痛,为当时那个小男孩所受的苦感到心痛……
洛杉机的白天是明亮的,阳光、蓝天、白云,似乎就是这城市的标记。
如意静静看着眼前的老妇人。歌兰望着明亮的天空,眼神悠远,让记忆回到久远之前……
“这城市难得有下雨的时候,我记得,那天正巧是个雨天……”她缓缓开口诉说“那一天,丹尼和我正要去公司,车子开了一半,那孩子就从旁边冲了出来。虽然丹尼已经踩了煞车,他还是被撞了出去。我吓坏了,丹尼则赶紧下车去查看,发现他还有气,我们很快就将那孩子送到医院去。我们后来才发现,那孩子是个弃婴,他在这个国家并没有身分,他没有亲戚,也没有上过学校:而当时,他已经有十二、三岁了。在那之前,他和一些同样无亲无戚的孩子们,被帮派分子控制着,一直过着在一餐、没一餐的生活,靠着偷窃当扒手为生。”她叹了口气,道“在我们将他送医之后,医生却发现他身上并不止有车祸的伤,还有更多……是被殴打的伤痕。你知道吗?当我在医院看到那孩子肋骨断了三、四根,全身满是被殴打的淤青痕迹,他的脸整个肿起来、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的皮肤时,当场难过得哭了出来。我真不敢相信,这世界上怎么有人能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
她摇摇头,语音有些哽咽。
如意听了心儿一阵抽痛,她蹙起了眉,小手不觉紧握。
“当时那些一人甚至为了控制那些孩子,而替他们施打毒品,杰森在医院里发作过许多次,幸好他最后还是熬了过来;没有多久,我们就决定要收养他。而这些年来,杰森也从未辜负我俩的期望,他一直是个很懂得察言观色的孩子,他也比一般的孩子敏感许多,很多事不用我们说,他自己就会做到。”
如意替歌兰倒了杯热茶,歌前接过手,轻啜了一口,感叹地缓言道:“这孩子很聪明,也很努力,其实在我们收养他之前,他甚至没上过学,会的单字也只有少数几个,但也不知是不是想向我们证明,他在短短两、三年之内就将该补的东西补上,他求知若渴,对所有的知识都感到兴趣,我们也尽我们的能力,给他他想要学的东西。”说着说分,她有些意伤,“虽然我们并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做到什么程度,但那孩子却总是自己定下了标准,然后尽力去达成它。也许是不想辜负、甚至报答我们,他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总是鞭策着自己。因为丹尼经商,所以他也跟着学商,然后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大学的学业,并在一毕业就到公司帮忙,没多久,他就帮着丹尼扩充了公司的业务,更在丹尼过世后,一肩扛下整间公司,并扩展到现在这样的规模。但不知从何时起,他深陷在那样的商务工作之中,不知该如何停下来,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像是着了魔,他总是工作、工作又工作,几年前他搬到公司楼上后,就更加的变本加厉。我常劝他放松些,他却似乎无法做到……”
如意闻言,直觉地轻声回道“也许,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