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阿海不在,所以那个带东西回去的人会帮你的。”
“谁?”
“啊?什么?”风天行拿起一旁的对讲机弄出杂音,然后假装大声嘶吼着说:“我这里收讯不良,就这样了,他会到学校找你,要好好招待人家喔。”说完他笑咪咪的就将电话给挂了。
“爷爷──”风琴还要再说,却听到断讯的嘟嘟声,只好认命的将话筒给挂上。
为什么每次家人捅的楼子都得由她来收拾呢?特别是她那位宝贝爷爷,要办学校也就算了,还特地找了一块极阴之地来盖教室,弄得这里三不五时就有鬼怪魂魄会闯进来,白天还好,学生多、人气旺,还不会有什么事,要是到了晚上,那可就好玩了,这里的鬼魂多的都可以开PARTY了。
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差点掉到不该去的地方,每次一放学,她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学校,免得一堆鬼魂对她纠缠不清。
虽然后来她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种情况,但还是很受不了一天到晚有奇怪的魂魄坐在她同学的头上,或是缠在上课老师的肩上。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高二,她和欧阳青、雷易与隔壁班同样具有特殊能力的任海,还有碰巧路过的唐昊天,五人合作将学校中能净化的净化,已成妖魔不能净化的则赶入门中,然后将通往阴界的门封了起来,从此之后情况才改善许多,学校中再没见到一缕冤魂。
一直以来她都怀疑爷爷挑这里盖学校的动机,更怀疑欧阳他们三人为何会同时来读风云高中,更别提当时已是企业人士,却不小心误闯进校园来的唐昊天了。
她很怀疑这些都是爷爷一手设计的,让她经由面对那四个个性傲慢的家伙,逼得自己不得不承认并善用自己的能力。
不悦地瞪着那具电话,她想着那个会带东西回来的人。
那人是谁?到底可不可靠?
她是不是应该找欧阳青或雷易帮忙会比较保险一点?
不行,雷易今天晚上要到家里吃饭,欧阳青他老婆预产期到了,也不太可能过来。
找唐昊天?
啧,那家伙连他儿子都不顾了,要他过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算了。风琴揉揉额角,看样子她只能相信爷爷的判断,照说那家伙既然能带着一群妖魔鬼怪大老远从英国坐飞机回来,想必本事不会差到哪去。
她现在只希望今天晚上的事能顺利进行,免得她体力过度透支。
整个下午,学校还是三不五时出些状况,一下子毫无预警的停了半个小时的电,一下子是有老师被学生气到要辞职不干,一下子又是有学生投诉说被同学勒索。
她整个下午疲于奔命,最后还在厕所解救了一位被脱得只剩下内裤,还被五花大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年级学生。
“别哭了,你的制服呢?”她将这孩子身上的绳子解开,边问。
“被……被拿走了。”他抽噎着,虽然十六、七岁大了,但因为个头小,看起来还像国中生一样。
风琴脱下套装外套,披在他身上,带他回校长室。
这些学生的恶作剧真的越来越过分了,现在已是下午五点半,学校的人早走光了,若非她耳尖听到啜泣的声音,这小子就得赤条条地被关到第二天早上才会被人发现,到时若没得肺炎只怕也要伤风感冒好几天。
回到办公室拿了一套多出来的学生制服给他换,本来想通知他家长来接人,他却直说不要,匆匆忙忙套上有点过大的制服便跑掉了。
又是一个家庭有问题的学生,看着他害怕逃跑的背影,风琴只能叹口气摇摇头,看样子改天得先找他那班几个令人头大的学生来谈谈,至少让他以后在学校里好过点。
看了墙上的大钟,将近六点,那人却还没来。
晚风徐徐,她坐在椅上将挽起的长发松开,让绷了一整天的头皮好好舒缓一下。清凉的秋风拂面,撩起她几缕秀发,也带来些许睡意。她在窗边支着颚,望着夕阳下沉,疲倦的眼皮不知何时已缓缓合起……
第三章
步下出租车,他抬首凝望这熟悉的校园,前方校门内飘落几许枫红,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激动。
深吸了口气,他走过校门,露出灿烂的笑容,习惯性地向校门旁的工友伯伯挥手,“王伯好。”
“你好。”王伯照常拿着竹扫帚,礼貌的回答,但脸上难掩狐疑,只客气的问:“学校已经放学啰,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校长。”他举步踏上枫林大道,边走边回答,还笑道:“放心,我知道怎么走,不会迷路的。”
“喂,你等一下——”王伯还要喊,但那人已经走远了,他纳闷地看着那位先生的背影,只觉得他有些面善,而且他竟然还知道他姓王,可见以前曾经见过。
可是,是谁呢?
王伯拿着竹扫帚走回校门口想了想,突然间脑海中一闪。
“啊!是那小子——”他急忙回头,这次再看背影果真确认了他的身分,王伯咧嘴呵呵一笑,原来他已经回来啦,想想也该是时候了。
※ ※ ※
枫红树影随晚风飘扬,鼻端嗅闲着枫林的清香,他走在枫林大道上,宛若回到往日的时光。
依然记得来回走在这条路上,纠缠着她、作弄着她、引她发笑。
第一次见她,便是在开学当天的这条路上,从她一下车,没有说一字一句,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包括他的。
她的面容是如此让人双眼为之一亮,披散的秀发如黑缎般乌黑亮度,在风中飞扬。那一缕又一缕的清风拂过她的黑发,像是情人的手轻柔穿透顺过她的发间,却未吹乱她柔亮的秀发。
当时脑海中有种错愕的感觉,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想化身为风,只为能一亲芳泽。
她是那么美丽,那么自我傲然,那么……冷若冰霜,他曾怀疑若与她那双冰冷的双瞳对看,可能会被冻成冰人。
他是如此期待看到某人因为对上冰女的双眼而结冻的情形,但她没有看向任何人,虽然很多人在注视着她,但她似乎对那些目光习以为常,走路的姿态优雅地像位女王,旁人的眼光无法对她造成影响。
他不喜欢自己被归类为旁人的那个念头,所以他走上前,嘻皮笑脸地向她勾肩搭背兼问好。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更加让他确信自己做对了,虽然之后她根本甩也不甩他,只是冷冷的、面无表情地道:“请你把手拿开。”
他却笑得更开心了,从此决定和她纠缠不休,只因想知道她那始终面无表情的冰冷容颜笑起来时会是何模样。他花了三年的时间,事实证明实验不能乱做,好奇心会杀死猫!
他费了许多工夫,她冰冷的表情在三年中一点一滴融化,从眼中偶尔闪过一丝笑意,到嘴角逐渐会勾起轻轻地、淡淡地微笑,然后那抹笑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亮眼,她笑了,他却渐渐不知足起来,他希望能常常看到她笑。
她的笑容杀死了他,或者应该说掳获了他,而她的泪……
人人都以为她没有感情,风云高中的风琴冷血无泪,她是有名的冰美人。
但高二时,有一次他很早到校,却无意间撞见在教室后树林间低泣的她;蹲在草地上,将脸埋在膝上的她是那么地哀伤、悲痛,呜咽的声音仿若从胸腔中发出,而不是喉间。
她的样子让人想上前安慰,但他不该在那里,他直觉知道,那不是任何人该出现的时候,没有人有权偷窥另一个人的哀伤,特别是当那个人平常是那么地骄傲,她不会容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崩溃。
他想转身离开,却惊扰了她。当他看见风琴慌乱的擦着眼泪时,突然改变了主意,反而走上前,将她抹在怀中轻声安慰,只因他在剎那间发觉,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一个会伤心、会慌乱、会掉泪的人。
她似乎想推开他,但终究没有。他觉得她的身子好冰、好冷,但浸湿他制服的泪水却那样地灼人。
他发现她的鬈闲有着冰凉的露水,一旁草地上水蓝色的缎带是她昨日绑在发上的,他有些愕然,很快知道了一件事,“你在这里待了一夜?”
她被人伤害的可能性闪过脑海,而那个想法却让他胸臆充满了怒火,在那瞬间他才知道,这一年多来,她在他心中早有了一定的重要性,他不要她受伤害,他会让那个担敢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他抬起她的脸,尽可能轻声的问道:“伤你的人是谁?”
她闻言露出凄凉的表情,摇了摇头。
“告诉我。”他拭去她脸上的泪。
风琴摇摇头,看着他一脸坚决,半晌才轻声带着哭音道:“不是人,没有人伤我。”
“别骗我。”
她顿了一顿,抬首用那充满哀伤的黑瞳深望着他,声音沙哑地问了一个他永远都记得的问题,“你相信世上有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