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她是谁?”一等君寒出去,任晴就好奇地问身旁的大哥。她可从来没见过淩云山庄除了流云和自己之外还有别的女人,最重要的是,那女的还住在这里。
任海把玩着手上的餐刀,对她的问题听而不闻,只是淡淡地反问,试图转移她对君寒的注意力。“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果不其然,任晴一下子就蹙起了秀眉,立刻忘了方才的问题,嘟着嘴心烦地回答:“为什么是我回去,我才不回去!”那个大明星整天搂着他那些莺莺燕燕的,说不定现在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随便你。不过,到时候他被人拐跑了,别又跑回来对我哭诉。”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可眼中却有着烦郁,为的却是方才君寒漠然的态度。
从刚刚她一进门,他就偷偷地望着她的倩影,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一夜未见,他总觉得她的脸色像是又白了些,想到这里,他眉头不禁紧蹙,他不喜欢她苍白的几近毫无血色的模样,还有她那面无表情的面容。
昨晚他震惊的发现,她对他有大大的影响力,甚至严重干扰到他平时的决断。他不想、更不愿放她离去,为了他心中拒绝去深究的原因。但,他也不愿她极为轻易地就牵动他的心绪,那令他害怕,害怕自己因而丧失了应有的警觉性及判断力,最后导致无法弥补的错误,那是夜叉……他所负担不起的。
夜叉,这个他与生俱来所必须背负的宿命,其背后有个在这滚滚红尘、扰攘尘世,有如群魔乱舞的时空中所肩负的使命──维护众生界。
他苦涩地瞪视自己那双沾染无数鬼气的手。
这双手、这身能力!是幸?或是不幸?
相传每当出现蓝色月光时,夜叉王便会在任家转世出生,群鬼必会趁其能力尚弱时取其性命。
他出生时,月亮是蓝色的……生而为夜叉,使他自幼痛失双亲,虽然当初是因为他拥有的这身能力,才使他及晴儿不至于同样惨死当场,存活了下来,却仍要背负那沉重的包袱,他没有童年、没有朋友、没有欢乐,有的只是雷叔的耳提面命,遥远的记忆倏忽跑进脑海,父亲好友火修罗雷厉如雷轰顶的声音,再次回荡在他耳边……上学?上什么学!你淩云七步练好了没!去!你这浑小子,对不对得起你死去的爸妈!还说什么上学校!
朋友?什么朋友!先把武功练好了再说!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还想交什么朋友!不要到时候害死了人,才在一边哭死哭活!
方圆一公尺内不准让人近你身!下手要快、狠、准!对鬼手下留情,就是对你自己无情!
野草、竹枝、叶片甚或小石子,只要是雷厉随手可及的物体,皆是他教育自己的利器,每天他总是遍体鳞伤地爬上床,身上的伤痕常是有增无减,天天如是,夜夜如此。那年,他才十岁。
他也曾怨恨,恨那浓眉阔脸歪鼻满脸尽是刻划着风霜的凶暴男人、恨老天的不公、恨他永世无法翻身的诡谲身份、恨他与生俱来遗传的能力、恨这世间的一切;直至十三岁那年,那群杀害他双亲的鬼怪得知他未死,集结余党大举来犯,为了就是吸他的血、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在千钧一发、电光石火间,雷厉大发神威。
霎时,飞沙走石、乌云遮月,天地间只剩黑蒙蒙的一片──不,有光!红色的光!
一丛熊熊燃烧的烈焰红光,金红色的火光直直划破黑色的穹苍。
那是火!火修罗的火!燃烧地狱之火!
霎时,凄厉的哀嚎声四起,遍地顿成燃烧的炼狱。突地,一道青色的身影从火光中窜出,冰冷的寒芒直刺向雷厉身后。
任海看见了,他飞身去挡,但雷厉依旧受伤了,因为任海迟疑了、心软了,因为他看清了那名青色的身影。
那是名女子,一名令人惊艳的女子。
她,有着冷艳绝色的容貌,但那并不是让他迟疑、心软的原因;令他出手慢的是──她脸上带着的神情。
那神情像是有着说不完的千言万语,道不尽的相思愁绪,是心碎、是心伤、是无奈亦是别离,其中最明显的,是她眼中浓烈的爱意。
她完全无视任海随之而来的剑光,只是带着一脸复杂、哀凄的神色直刺雷厉。
因为被她脸上的神情所震撼,任海的手缓了一缓。这千分之一秒,却已足够让她刺伤雷厉。
火修罗带伤回身就是一掌向那女子拍去,可他却在见到那名女子时,硬生生的想将掌力收回,只可惜她实在离得太近,那掌根本早已结结实实的打在她的身上,金红色的地狱之火瞬及遍布她全身上下,不及一秒,她就在人间蒸发,只余下她那凄凉的笑容深深印在雷厉的心头,她身上那件青色衣衫被雷厉紧紧握在手里。
雷厉狂吼一声,四周的火光烈焰如红色的火龙舞着凄美壮丽的火舞,倏地窜升回旋、暴涨数丈,倏忽间,四下鬼怪罗?皆在瞬间消失。
当满天烈焰消逝,雷厉满头的黑发已成白发,整个人,像是在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
那次,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雷叔掉泪。
三年后,他进入风云高中,遇见雷易,才辗转得知,当年那名罗刹,是雷易的母亲,雷厉的妻子……至此之后,他渐渐了解,老天并不是只对他一人不公平,世上不是只有他有着悲惨的身世;当他年岁渐长,看遍世间不幸事,他才逐渐接受“夜叉”这样一个身分,因为那至少可以减少较多的人,免于像他及雷易这样悲惨的命运。
鬼神夜叉!
一个他虽不愿,但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当年那名女子凄美、哀决的神情和雷叔深深的哀恸,一直如刀刻划在他的脑海中。
什么样的情感能让堂堂七尺、狠绝如修罗般的男人,失了他以往飞扬的风采?
又是什么样的深情,能让本应绝情的罗刹义无反顾地爱上了杀鬼的修罗?
爱情,是他一直不肯碰触的东西……那晚酒醉,其实他早已清醒,只是他贪恋她那款款柔情,谁知无意中听见她说她爱他。这事深深撼动了他,胸臆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但……他却又害怕像雷叔那样。
一丝亮丽清新的晨光,从百叶扇的缝细中偷偷溜了进来,映照在他看似冷漠的脸庞,他双手交握,深邃的眼神循着光线向外望去……这么多年来,他不是第一次感到孤独,但最近,那份岑寂竟让他深深觉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无声的寂静……
*9*9*9
君寒离开饭厅,脑中闪过无数的问号!茫然无神地晃到书房,全身习惯性的缩到那张大椅上,两眼空洞、毫无焦距地张开着。
既然他根本毫不在乎她的存在,那么何他又要强制地将她留在此处?甚至坚决要她戴着那只有夜叉新娘才能戴的鬼神令牌?
若他确是对她有着丝毫情愫,又为何从来不曾对她表示过?
她不懂,真的不懂!不懂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想法来看待她。小手下意识地抚着下腹,心中只有更多的无所适从和茫然。
离开他吗?不,怕是自己早已无法、也舍不得离开;留下来吗?可是自己若是真的怀孕的话怎么办?他会接受吗?抑或是避之唯恐不及?
一想到他若是存有后者的想法,她心底就莫名的感到一股抗拒,思及此,她才领悟到自己不管是不是真的怀孕,内心深处早已打算将这孩子生下。
现在自己究竟应该如何是好呢?好烦、好烦啊!为何事情会演变成如此令人混乱的局面?
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第六章
地下界,罗刹洞中。
“事情己经过了好几个月,你说要接手,为什么到现在都毫无消息?”干哑的声音回荡在石室之中。
“哼,我看她根本就是在说大话!”站在一旁的美女出言嘲讽,她和其他罗刹女处心积虑地想阻扰冷冰,没想到却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屈辱,这次总算让她们抓到把柄,立刻告到姥姥这儿,看她这次还有什么话说。
“姥姥,任海乃夜叉一族之长,若我们毫无计划就擅自动手,无非是平添死伤,这几个月下来,冷冰并非不下手,而是在等机会。”冷冰看也不看旁边那群无知女人,只是恭敬地回答位于上座的长老。
“什么机会,根本是推托之词,明明就没能力,还死不承认,不要脸!”尖酸刻薄的话语在旁冷嘲热讽。
冷冰紧握双拳,指甲深陷手里,藉着那刺痛的感觉克制勃发的怒气。现在对她来说,复仇比什么都重要,她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让那愚蠢的女人坏了她报复的机会。
头痛地看着眼前冷冰眼底的愤恨和那群刻意排挤她的罗刹女,姥姥伸手揉着太阳穴,冷冰太过漂亮也太过聪明了,这两点就已够遭人忌恨,再加上她那混血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