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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太大了,你们不走,大小姐不会死心的。”余婶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嗯。”余恩重重点头,她也忍不住哭了。

  “简单收拾一下行李,趁天还没亮,你们快走吧,谁知老爷会不会随时改变心意。”严安催促着,虽舍不得还是终得舍下。

  “爹,孩儿发誓,一定会努力奋发向上,将来一定能风风光光的回到罗家庄,绝对不会让你和余婶失望的。”严齐重重立下誓言。

  严安和余婶含着欣慰的笑容,目送孩儿们离去。

  于是严齐、余恩和余阅,连夜冒着大风雪离开了罗家庄。

  黄花大闺女的名声,尤其罗婕已经许配给知府大人的大公子,这一切都不能出任何的差池,否则无人能担承。

  离情依依,连话别的时间都是这么地短促。

  这一夜的大雪,将整座罗家庄笼罩在白色的天地里,那是种苍凉的悲哀、无言的痛苦。从小到大生长的环境,尽心尽力的付出,没想到竟是落得被驱离的下场!

  后院的小门边,迎着风雪,严齐走在余恩的身前,替她挡去大半的风势:而身形轻盈的余阅,则为余恩打起了一把油伞。

  三人的足迹在雪地留下了几行足印的同时……

  “严齐……”柔软中夹带着浓厚的哭音。

  严齐、余恩和余阅同时回头,余恩挑眉、余阅蹙眉,严齐则深沉到表情连变都没有变。

  像是懂得大伙的疑问,伴随在罗婕身边的红儿赶紧说:“大小姐以死相胁,我没有办法,只好冒险带她去后院,没想到余婶和严总管说你们都走了。”

  余恩附在严齐的耳边低声问:“你要跟大小姐说说话吗?”

  “不。”一个字,沧桑而有力。

  余恩硬着头皮,走出油伞下,来到罗婕的面前。

  “大小姐,雪下得太大了,你请回去,要是让老爷发现,那可就不好了。”

  罗婕越过余恩,看着离她至少五步远以上的严齐。“严齐,带我一起走。”

  “大小姐,这么大的风雪,你脚这么小,走不动的,我们又不是去玩。”余阅讷讷地道。

  罗婕没理会余阅,身上的披风罩上了一层银白色,让她掉下的眼泪更显凄苦。“严齐,你真的要把我丢下?”

  严齐背过身去。“余恩,余阅,我们走吧!”

  “大小姐,”红儿一手撑着油伞,一手扯着罗婕的手腕。“我们回去了!再不回去,老爷怪罪下来,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

  罗婕甩开红儿的手,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严齐,你真这么狠?真的要丢下我,让我去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她迭声质问,声声悲恸。

  “小的祝福大小姐,幸福美满、一生和乐。”严齐依旧背对着罗婕,语调不卑不亢,没有明显的情绪。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罗婕哭闹着,撂下狠话。

  罗婕不顾身分与矜持,让余恩无法指责罗婕的失控行径,只能幽幽叹道:“大小姐,别为难严齐了,你是千金之躯,我们三餐温饱都有问题了,怎么有办法带你走?况且,若真的把你带走,不用出京师,我们就会被老爷派来的武林好手追杀。大小姐,你不会想看到我们三人的人头落地吧?”

  “余恩,如果严齐够爱我,是不是要有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的勇气?”罗婕犹如大雪中的小白花,细弱得几乎要倒下了。

  “我不爱你!”严齐说得斩钉截铁。

  “大小姐,你何必呢?严大哥都这么说了,姑娘家还是不要太主动的好。”余阅少年老成的叹了口气。

  余恩赞赏地瞥看了余阅一眼,幸好余阅懂得适时出声。“大小姐,请回吧,生病就不好了。”

  “余恩,余阅,我们走!”严齐迈开步伐,朝着白茫茫的雪色前进。

  余恩和余阅见状也赶紧跟上。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风雪中,传来罗婕呼天抢地的哀号。

  此去前程未卜,如同这一场诡谲多变的风雪,更如同严齐那被冰雪封锁住的心。

  第4章(1)

  四季递嬗,桃花开、李花开,迎春杨柳处处栽。

  离开罗家庄所在的京师范围,他们三人一路往西行,最后在离京师约半个月脚程的凤阳县暂住下来。

  如果快马奔驰约莫两天就可回到罗家庄。他们不愿离罗家庄太远,因为那里尚有他们殷殷挂念的严安和余婶;但也不能靠罗家庄太近,就怕罗老爷会赶尽杀绝,也怕罗婕无法对严齐死心。

  他们在僻静的巷尾租了一间房子。房子很小,一进门,屋内只摆一张方形桌和四张板凳,几乎可算是家徒四壁;后头是一间仅能容三人平躺的通铺,这就是他们三人暂时落脚之处。

  灶火则放在屋外的檐下,无论艳阳高照还是风吹雨淋,都只能在门前那一方小空间煮饭、烧水,解决吃食的问题。

  他们总不能坐吃山空,于是余阅在药铺帮忙抓药;余恩和严齐则在客栈当伙计,一个是店小二、一个在厨房打杂干活。

  余恩看着站立在窗棂前的严齐,喊了声:

  “严齐,吃饭了。”

  桌上只有简单的三样小菜,配上一大桶的白米饭。出门在外,三人身上的盘缠不多,得省着点用。

  以前的严齐,没烦没恼,天天睡醒了练武,累了就睡、饿了就吃,有那么几年,怀着少年的春思,也没有多远大的志向,只希望天天能看见那灿笑妍妍的姑娘,日子就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下去。

  自从他从美梦中清醒之后,日子再也不是这样的云淡风轻。他练武、习字,天天逼迫自己努力再努力,期望自己能成为人上人,不再只是最低层的仆佣。

  门当户对、阶级身分呀!

  听见余恩的喊声,严齐回过头来。这两年来,他从那带着憨气的老实模样,变成了喜怒不动于色的沉稳内敛。

  “余阅还没回来吗?”

  “可能病人多,还在药铺忙。”余恩替严齐盛了一碗饭。

  “嗯。”严齐扒着饭,大口大口的吃。

  “严齐,你还想着大小姐吗?”余恩没心思吃饭,一口饭含在嘴里,有些食不滋味。

  严齐眼眸一抬。“还提这个干什么?我早就忘了她长什么模样了,以后你也别提了。”

  余恩还是注意到严齐持碗的手紧了紧,心里扬起几许莫名的怅然。春雨绵绵,雨水滴滴答答,扰得人心烦意乱。

  “你一定可以出人头地,我们不会永远这样,我们一定会让罗老爷后悔的,或许到时候大小姐要是没出嫁——”

  “余恩,叫你别提你还提,没有任何的或许!”他截断余恩的话。

  他的落寞、他强装的无所谓,在在只会让余恩觉得严齐只是在压抑不该有的情愫。

  “不提就不提!”她咕哝着。

  “我不需要让罗老爷后悔,我的努力为的是我爹、为的是你,还有余婶和余阅。”严齐话很淡,却是那么地信誓旦旦。

  她平常叽叽喳喳话满多的,可是每次一见到严齐若有所思和那越发寂寥的背影,她的心情也会跟着往下坠落。

  属于她的碧玉年华呀……

  去年她的葵水初到,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为姑娘家的事实,那种转变的心境,连她自己也感觉到害怕。

  她选择离开母亲,为的是严齐,一颗心给了罗婕的严齐。

  这时,余阅急匆匆地走进门,劈头就说:“我得跟老大夫赶到隔壁村去,听说有好几个人发热病倒了,我今晚不回来睡了。”

  丢下话,余阅随即如风般地消失在破旧的大门后。

  三人离开罗家庄已经三个月了,到现在余恩还没有和严齐单独共处一夜过,想到长夜漫漫,她突然有些怔忡。

  两人吃完饭,她收拾着桌面;严齐将碗筷收到屋角的木桶里,等待明天天亮再清洗。

  “余恩,今晚你要沐浴吗?”

  “啊……”她脸色闪过羞红。

  平常严齐也都会这样问她,然后去屋外替她烧水,再帮她把水提进屋内,然后他和余阅会轮流守在大门外。

  “怎么了?”严齐没有察觉到她心思的变化。

  反正她的身体不能让别人看见,否则会大病一场,所以她的女儿身直到现在还没有被严齐发觉,至少她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也直到后来她才明白,为什么母亲需要编出算命仙为她算命的谎话,这等于是让她日后的男扮女装更顺理成章,否则她就无法跟着严齐一起离开罗家庄了。

  “没事。我要沐浴,我今天打水时淋了一些雨。”她看着眼前那伟岸的男子,十八岁的严齐,长得真好,让她心里有股莫名的蠢蠢欲动。

  约一炷香之后,严齐挪开桌子,将屋外的大木桶拿进屋内,再倒进两桶烧热的水,用手背测试一下水温,直到弄妥一切才离开屋子,并将大门紧紧关上。

  余恩看着严齐忙碌的背影。他总是待她这么好,她知道这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他对她的兄弟之情。

  水气氤氲中,她很安心地放下一头长发,让自己全身浸泡在热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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