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他多了一位助理,根据他义父程天义的说法,这是怕他肩上担子太重,所以多找了个人来分担他的工作量。
这本是美意,于楷伦知道自己应该感激涕零,但他实在压抑不了心底陡升的疑窦──这位程家亲戚出身的助理,未免管太多事了吧?
举凡他手边任何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部由他一手包办,小到出席例行晨会,大到审核重要文件,全由助理替他代劳了,他发现自己好像一夜之间成了闲人,除了喝茶、看报、上网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去询问程天义,老狐狸只笑着说:“闲?那不是很好吗?多少人想像你这么闲都办不到呢!过去十年你为程氏企业鞠躬尽瘁,也真的累坏了,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再出发。嗯?”
程天义的安抚,并未使他觉得好过,满满的不安与疑惑充斥心头,很快地,年间例行董事会议那天,他莫名其妙被调职,从程氏企业的执行长,成了高雄工厂的一名小小主任。
再也没有任何举动比这样的调职更让人明白,堂堂的于执行长失去恩宠,像条狗一样被主子无情地驱离,流放到遥远的边疆──呃不,是高雄厂区。
许多平日嫉妒他的好事者聚集在一起,幸灾乐祸地窃笑。
于楷伦很难受,别人怎么看他热闹,他都无所谓,但他不懂为何自己要遭受这样的惩罚?他做错了什么?
于是他冲动地闯进程天义的办公室,向他问个清楚。
“义父,这是怎么回事?”
“首先,请你进我的办公室之前先敲门。再来,请叫我董事长,于主任。”程天义不悦地从文件里抬起头,冷冷地斥责。
于楷伦像被当面打了一个大耳光,深吸口气,忍住难堪,以僵硬的礼貌语气回答:“是的,我很抱歉!董事长,能否请您告诉我,我为什么被撤去现有的职务,成了南部厂区的主任?”
“高雄厂区的主任没什么不好哇,我顾念你是高雄人,母亲人在高雄又年事已高,所以才把你调过去奉养母亲,怎么你不领情啊?”程天义讽刺地一笑。
“不,我并不是不领情,而是──”
职务上的天差地远也就算了,南北两地的遥远距离,才真正令他难受,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与悠悠分隔两地吗?
慢着──悠悠?
霎时,于楷伦明白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驱离台北了。
“您知道我与悠悠交往的事了?”
“什么交往?是利用吧!于楷伦,你没搞清楚吗?悠悠不是你能碰的人!”居然拿他的宝贝女儿当成财富的跳板,这小子实在太混帐!
“我对悠悠是真心的,没有丝毫利用之意,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不是那种贪恋财势的人!”
他对悠悠的感情,从初见她那一年就已深埋,而他曾经苦于两人的家境悬殊,试着想转移情感,放弃这份感情,但后来失败了。
更何况,他也在不经意间发现悠悠对他其实也有好感,这更教他难以放弃。
“哼,任何一个贪恋财势的人,都会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贪财。”程天义摆明了不相信。
“义父──不,董事长,请您相信我,我真的爱悠悠!我想要的不是程家的财产,而是悠悠,只有悠悠!如果您要我对天立誓,我也愿意。苍天在上,我于楷伦此生只爱程悠悠一人,程氏名下的资产,我分毫不取,如果日后有违誓言,必将横死街头。”
“……听起来很感人,只可惜口头上的保证,恰好是最没有价值的担保品,否则人人都到银行门口斩鸡头立誓,不就可以免担保借钱了?”程天义冷讽。
说真格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被子楷伦的誓言打动了,然而想到刘郁薇的警告,他便不能不硬下心肠。
他只有悠悠这么一个宝贝,一个可能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的男人,他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还是那些世家名门子弟比较适当,至少他们两家财富地位相当,他不必太担心对方是为了他们程氏财团的财势,才接近他的悠悠。
“那么,究竟要怎么做,您才肯相信我呢?”于楷伦直接了当地问。
只要能得到他的认同,哪怕要他转任打扫的清洁工,他都没有怨言。
“你想听真话吗?那我就告诉你,于楷伦,你死心吧!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可能同意你与悠悠交往。”
程天义撇撇唇,给他一记最重的打击──
“因为你的出身,根本配不上我们悠悠!”
第8章(1)
程悠悠坐在窗前,支着下颚,呆望着庭院发愣。
“悠悠,今天不是休假日吗?怎么没有出去玩呢?我打电话给治彦,让他来接你出去走走好吗?”程天义走到女儿身后,柔声问道。
“不要,我今天不想出门。”程悠悠答道。
她懒洋洋地看了父亲一眼,又将视线转回窗外。
为了防止她与于楷伦私下见面,程天义已强行将女儿带回家,不再让她独居在外,还假造有人恐吓程家的理由,短期间内不让她出门上班,连手机都以可能遭到监听为由,将它收起来,完全阻断他们连络。
只不过,打从回家之后,女儿一直闷闷不乐,无论做什么事都意兴阑珊,毫无元气,程天义看了也很心疼。
但是为了不让她被于楷伦那混帐利用,他也只能狠心软禁她。
“那么我找治彦过来,让他陪你聊天解闷,年轻人会比我这老头子有话聊。”
“也不要!我今天没心情陪人应酬。”程悠悠抿起小嘴,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她不懂父亲为何老要将她与吕治彦凑在一起?她老早就表明过,她对他只有纯友谊。以往心情不差,还有心思陪吕治彦出去走走,算给爸爸一点面子,但是最近她心情真的很糟,他为何还要这样强迫她呢?
“怎么说应酬呢?你这孩子真是……”程天义有点尴尬地嘀咕。
“爸爸,为什么楷伦大哥会突然辞职离开呢?”程悠悠转过头,直视父亲的眼睛。
她有种感觉,爸爸似乎瞒了她某些事。
“唉!这件事……算了!你迟早也会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你的楷伦大哥心术不正,妄想攀上你,与你结婚好窃占我们程家的资产。”真是人不可貌相,想到自己也看走眼,真是愈想愈气。
“这怎么可能?!”程悠悠想也不想地喊道,有点生气地大喊:“楷伦大哥不是那种人!”
“看人的经验你还嫩得很,哪里会知道他是哪种男人呢?”她就是因为单纯,才会被于楷伦利用。
“我当然了解他!这十年以来,我们可以说是一起成长的,再说他是爸爸的义子,您也应该了解他的。”
“人心隔肚皮,如果一个人有心隐瞒,再精明的老江湖都会被骗过去。爸爸承认自己被骗,那是因为他实在大会伪装,没有人像他这么厉害,在达到目的之前,他能够忍气吞声忍上十年,完全不露马脚。”
“完全不露马脚,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马脚呀!爸爸,到底是谁告诉你楷伦大哥贪图程家的财产?一定是那个人胡说八道,你为什么会相信呢?”
程悠悠好生气,这个人胡乱造谣,真的很过分耶!
“我之所以相信,是因为这个人与楷伦关系密切,她不可能说谎陷害他。”
“你说的那个人是──”
“没错,正是我!”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接着刘郁薇的身影出现在客厅的入口处。
“对不起,吓到你了,是程董事长请我过来的!”她走过来,先虚假地向程悠悠道歉。
程天义见到她立刻道:“你来得正好,快点告诉悠悠,你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好的。”
刘郁薇不待他吩咐第二句,立刻转向程悠悠,表情恳切地说:“悠悠,我没骗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楷伦他只是在利用你罢了,其实他真正爱的人还是我,不瞒你说,我们已经商讨婚事,近期内就要结婚了。”
“骗人!”程悠悠面色刷白,猛力摇头,不肯相信她的话。“楷伦大哥不会跟你结婚的,他说过他爱我,你说谎──”
刘郁薇脸上闪过浓烈的妒意,不过很快地掩去它。
“我是实话实说,他的计谋既然已经被董事长识破,怕是没办法娶到你了,所以只好死心跟我结婚。”
“我不相信!我要去问楷伦大哥,他绝不可能觊觎程家资产,他不是那种人,而且,他也不会跟你结婚!”程悠悠气愤地高喊。
“哈哈!悠悠妹妹,你实在很天真,楷伦怎么可能告诉你实话呢?难不成你要他承认:‘噢,是的!我确实觊觎你们程家的财产’吗?”
“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
“好吧!如果你真的怎么都不肯相信的话──”她叹口气,佯装为难地取出一张名片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