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店主人不在,看店的是店主人的女儿,她说这是她家的规矩,凡是想委托他们打锁,一定得本人亲自造访,不得委托。”总管表达得反倒比古芸媚还清楚,用字都还没有他来得准确哩。
“居然这么跩,你没报出闵氏的名号吗?”闵氏商号,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对方只搬来半年,也应当清楚。
“小的、小的还没来得及报出少爷的名号就被请出铺子,回头才想到……”总管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惹来闵斯珣一记狠瞪。
“我看小的还是再去找别的锁匠好了,听说铁炉胡同那边有家锁店也不错——”
“不必。”闵斯珣冷冷地打断总管。“我亲自去一趟,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了不起的铺子态度这么傲慢。”开店做生意,为的就是赚钱。规矩这么多,那还赚得了钱吗?况且非本人上门不可的规矩也未免太可笑了,他一定要亲眼瞧瞧是谁立下如此荒唐的规矩。
“少爷,您真的要去?”总管大吃一惊,少爷自视甚高,非等同实力的人不见,这回竟然破例。
“少大惊小怪,快去备车。”
他要快快解决这件荒谬的事——锁,还有那该死的夜贼。
第二章
当闵斯珣走进铺子的时候,古芸媚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他竟然真的亲自前来。
“请问店主人在吗?”他一走进铺子,就指名要找古芸媚的老爹,她完全无法反应。
“怎么回事?”闵斯珣环视这间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铺子,墙壁斑驳到处脱漆便罢,就连店铺最重要的门板,也多有伤痕,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没有拿乔的本事。
古芸媚还是说不出话,像具人偶似地呆立在柜台的后头,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难道就没有人可以——”闵斯珣本想就算店面再怎么小,也该有个顾店的,不期然看见柜台后面站着的娇小人影,瞬间被她那张清丽的脸庞吸引住。
这个女孩子怎么说呢?
太美了。
心形的轮廓,两颊匀称丰满,比传统的瓜子脸还要来得短一些。一张一个巴掌就足以覆盖的脸庞,上面镶嵌着一双极媚的眼睛,说是凤眼又不像凤眼,不如说是一潭浮在空中的池水。宛如秋湖的两眼之间,小巧鼻梁挺立其中,紧接着是一对丰匀小巧的嘴唇,如同飘落的桃花瓣被长短适中的下巴托在距离鼻梁最适当的位置,每一处五官只要移动一寸,就会破坏她这张上天刻意雕琢出来的容颜,真的是太完美了。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两人同时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闵斯珣不敢出声是害怕她是幻影,他只要一呼吸就会把她吹走。古芸媚则是因为太意外忘了呼吸,任她跌破头也想不到,他居然会亲自找上门来,这下该怎么着?
怦怦!
怦怦!
两颗心同时飞快地跳跃着,朝同一个方向迈进。
他们两人都明白该有人先说话,但又同时说不出话,对他们来说彼此都是幻影,只是一个欣喜,一个巴不得对方快消失掉。
好吧,只有豁出去了。
古芸媚决定先攻,大步往前一跨,突然想起她先前在总管面前的淑女表现,又急急缩脚,柔荑揽着罗帕,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行。
“请问您找哪一位?”她莲步轻移,一向大剌剌的双腿差点因此打结,做淑女可真难啊!
闵斯珣似乎到这个时候才清醒,急忙撇过头轻咳一声,再回头面对。
“抱歉,姑娘,在不想见店主人一面,可否请他出来相见?”他越看古芸媚,越觉得她那双眼睛真是不可思议,仿佛能引人陷进去一样。
“请问您是……”她故意请教他的姓名,小巧丰腴的红唇微微开启,引人无限遐思。
“在下姓闵名斯珣,是闵氏商号的少东家。”他报上名,她则装傻。
“闵公子……?”她装出一副您有何贵干的迷惑样,他急忙解释。
“昨日总管已先行登门拜访,但听说你坚持必须本人前来,我只好亲自来一趟。”他话说得客气,腔调也满好听的,但仍可以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他的不满。
“这是家规,没有办法,还请您多多包涵。”尽管不满,混蛋,最好教不满给撑死!
古芸媚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揽在心口的手帕增添了几分无力感,似乎真的很为如此不合理的规矩抱歉。
“这也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事,请姑娘下必在意。”闵斯珣意外发现她笑起来还有梨涡,益发觉得上天不公平,所有最好的条件都落在她身上。
精致的五官,甜美的笑容,和一双美到难以形容的大眼。她身上每一个部分都吸引人,特别她的举止又非常合宜端庄,典雅大方的气质活像个官家千金,让人难以相信她是市井出身。
“闵公子真明理,希望您不会误会小女子是在刁难您才好。”古芸媚又道,羞涩的表情令人着迷,闵斯珣不可避免地被迷住了。
“一点也不会。”他只会觉得她真美。“但是可否请店主人出来见上一面?我有事情想拜托他。”
“闵公子是想请家父打锁吧!”
原来她就是店主人的女儿,虽然先前早已怀疑过这个可能,但亲耳听她证实,仍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的,在下正想请令尊打锁。”区区一名锁匠之女居然有如此出众的气质,太令人吃惊了。
“我想你多少也有听到风声,闵府已经遭小偷闻入金库好几回,在下这次前来,正是来求锁。”一把真正的好锁。
“但是我听说那偷儿什么都没偷走,就只开锁。”说这话的时候,她必须用力压住胸口,才能忍住不笑,甚至做出不解的表情。
“是这么回事没错。”闵斯珣脸上的表情极为尴尬。“这个行径怪异的小偷,虽然没偷走金库内任何东西,但却把在下的面子都偷光了,我非得阻止他再继续嚣张下去才行。”毕竟现在闵氏是由他当家,他若不在这件事上有所作为,他这个当家的位子很有可能会被撤换掉,他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我懂了,闵公子。”可怜哦,堂堂一位男子汉竟然拿她没辙。“但是恐怕要令您失望了,家父恰巧出城,要过些日子才会回来。”她这可不是撒谎,她爹确实不在城内,真的是很不巧。
“什么?”闵斯珣愣住。“令尊不在城内?”
“昨儿个一早就出城去了,我也没想到闵公子会真的亲自前来,因此没有事先知会总管,真的是很抱歉。”说着说着,她那双灵媚的大眼竟泛出水气,看得旁人十分不忍。
“没关系,古姑娘,我不会怪罪于你,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古芸媚楚楚动人的模样着实可怜,闵斯珣也不免心动了。
“谢谢闵公子,您真是一个好人。”她努力眨回眼眶中的泪水,不想在人前落泪却又止不住泪水,每一个举动都教人心疼。
“古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闵斯珣越看她的眼睛,越觉得熟悉,他一定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我们全家半年前才从外地搬到京城,除非是在街上偶遇,否则不可能见过。”古芸媚没想到她戏演得好好的,闵斯珣却突然有此一问,害她差点乱了套。
“说得也是。”闵斯珣点头。“应该是没见过。”是他多想了。
“是啊,铁定没见过。”古芸媚拿起手帕擦拭眼泪,可怜的心脏差点没因此而吓出病,这混帐真爱捉弄人。
“除了令尊之外,可还有其它人能够作主?”比如说掌柜之类……
哎呀呀,真没耐性。
“还有娘可以作主,但是她老人家身体不适,现正在后头的厢房歇着,如果闵公子坚持非得跟她老人家谈不可,我可以去请她出来……”古芸媚又使出昨儿个对付总管的绝招;谦恭有礼、端庄贤淑外加羞涩脆弱,三两下就将闵斯珣挡于门外。
“不必了,古姑娘。”闵斯珣果然摇头。“既然不便,那么在下改日再登门造访。”
“慢走。”古芸媚仍是揽条罗帕压在心口,一路送客人出门。
待闵斯珣的马车转出胡同口后,她才敢放声大笑。
“真的、真的好好玩哦!”她笑到岔气,捏着罗帕的拳头像打不痛似猛捶原本就已经龟裂的门板,直接宣告它寿终正寝。
“啊?又断了,真没用。”她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断成两半的门板,告诫自己不能再这么不知节制下去,一些零花都拿去买门板,她还想要吃糖葫芦呢!
她将劈坏的门板拆下来丢向一边,两手枕在脑后不屑地想。
所有男人都是容易上当的大傻瓜,她还以为闵斯珣有多厉害呢!还不是照样被她骗得一愣一愣的。
她撇撇嘴,不明白端庄贤淑的女人有什么好,日子过得忒无聊。不过闵斯珣就爱这个调调,她只要一直假装下去,就能将他骗得团团转,未尝不是一件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