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芽怔愣在原地,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傅霁东愤而不肯认她,还连她弹的琴曲都不层听……
难道大哥是在气她那一晚挣开了他的手吗?
“早知事情会变这样,那个时候,不管大哥要带我到天涯海角,我也绝不会放开手……”
她泫然欲泣地盯着自己挂满了珠宝手环,却什么也没握住的双手,后悔莫及吔低喃。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他们已经永远地错过了──
“啪”地一声,一颗泪珠承受不住悲伤地落下,打在那些皇上亲自赏赐的手环上,接着两颗、三颗,晶莹的泪水纷纷从她脸颊滑过,她却恍然未觉。
下一刻,她的手臂猛力被人攫住!
绿芽大惊失色地回过头,正好迎上傅霁东忿忿烦郁的目光。她咬着下唇,虽对他莫名其妙发火感到有些委屈,却不想挣开他的钳制束缚。
“不要再哭了!”
他将她拖进一间极少使用的书库中,恶声恶气地朝她低吼。
绿芽呜咽一声,不但没有乖乖照他的话止住眼泪,反而哇地大声嚎啕起来。
“呜,你凶我……刚刚不理我,现在又凶我……呜呜呜,我讨厌你!”
若不是情况非比寻常,傅霁东肯定会因为她三岁娃儿般的举止,而噗哧一声笑出来。可是现下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是什么可以大声嚷嚷的好时机。
“绿芽,你不要再哭了……”
他瞅着卯起来大哭的佳人,虽然感到头痛,但对于自己将她逼到几欲崩溃的地步,也不是一点都不感到心疼愧疚的。
将她接入宫中以后,他一直说服安慰自己,现在的她只要应付一个任性的皇上就好,绝对会比过去幸福惬意得多。但夜深入静之际,那股浓烈的不安与懊悔却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他,教他不能成眠……
如今亲眼见到她脸上落落寡欢的表情,他再也无法继续自欺欺人,以为这样对两人是最好的抉择。
“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难道,进了皇宫,你就不能再当我的大哥了吗?那、那这种地方,我不想再待了。我要回去、要回四季楼,不要待在这里了……”
绿芽哭红了鼻头眼眶,既哀怨又可怜地瞪着他,抽抽噎噎地诉苦着。
她当然知道皇宫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进出出的地方,可是,她根本不晓得来到这里以后就得跟她的大哥划清界线、不相往来,要是她知道的话,才不会来这种鬼地方呢!
她微弱的控诉,让傅霁东听得心都揪痛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无法克制地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着,闭上眼不断低喃着道歉的话语。
她窝在他胸前,默默地掉了一会儿的泪,才用哭过的沙哑嗓音开口。
“我才要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这些话让大哥难过的。”她稍稍推开他,扬起被泪水洗涤过的清亮双眸望向他。“我只是……有点儿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不习惯身边没有一个面熟的人,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不会这样任性吵闹的。”
所以,拜托不要讨厌我……绿芽哀求似的凝视着他,双手紧张地用力揪住他的衣襟,深怕他会对她的无理取闹感到厌恶。
被她那盈满恳求的星眸望住,傅霁东只觉得脑中某根绷得死紧的丝线骤然断裂了──
下一瞬间,他有如脱缰野马般狠狠吻上了她的唇瓣,像个濒临饿死边缘的人突然得到了最渴望的食物一样,激烈地素求着她的甜美柔嫩……
绿芽先是吃惊地瞠圆了杏眸,但很快地,她便紧紧环住他结实的腰肢,任他带领自己体会最销魂的欢愉,甚至怯怯地、依着他的方式回应着。
傅霁东难耐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气喘吁吁地松开怀中的她,原本紧密贴合得像是要融在一起的两人,竟同时感到一股强烈的空虚。
“我们、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他挫败地抚着额际,不明白向来冷静理智的自己怎么会将事情越弄越糟糕!
“可是、可是你吻了我……”绿芽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被他懊悔自责的神情狠狠剌伤了。“我以为,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才刚流干的泪水又重新回到她热痛的眼眶,她实在弄不懂,他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自己,在给她希望之后,又令她瞬间幻灭。
“这样是不对的!”他失控地朝她咆哮,脸上表情亦痛苦非常。“皇上已经给我指婚了,我不该再招惹你──”
“你说什么?!”她蓦地截断了他的喃喃自责,脸上血色尽褪。“皇上给你指了婚?”
“没有错!”瞅着她心碎苍白的脸庞,傅霁东狠下心,咬牙点头道:“我就要娶妻了,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闻言,绿芽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话才到嘴边,她却忽然不说了,扯出一抹飘忽虚弱的微笑。
原来如此,从头到尾,他压根就没有将她当作能够一生厮守、白头偕老的对象啊!
瞧瞧她,多么可笑,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实都看不出来,还眼巴巴地缠着他、奢望人家会将她娶进门,从此过着神仙眷属般的生活……
“绿芽……”傅霁东忧心忡忡地瞅着不断傻笑的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只是越说越教人心寒。“你只是因为太寂寞了,才会将兄妹之情想成是男女间的情爱,以后你就会了解大哥的苦心,说不定还会把这件事当成笑话呢!”
绿芽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一股恶寒和恶心感凶猛地由体内窜上脑门,她咬紧牙根,忍受那几欲令人昏厥的强烈不适。
她心碎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有着决绝的光芒──
“我知道了。”她咬着下唇,隐忍着胸口的绞痛说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不会再吵你烦你、碍你的眼,你就去娶你的美娇娘吧!”
“绿芽、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霁东心中一痛,还想要说些挽回的话,还想要拉住她的手,但绿芽才不理会他,头一撇,手一甩,就这么奔出冷清阴暗的藏书库。
他落寞地垂下手,也很想给遇上感情一事便优柔寡断、反反覆覆的自己一顿痛骂。
算了吧!他娶他的娘子,她做她的嫔妃,这才是他们两人各自最好的归宿……
第10章(1)
一个月后
就算是温暖和煦的三月天,辽阔荒凉的北方旷野依旧寒风刺骨,刮得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在这儿,几百、几千里内杳无人烟,是很正常的事情。广大的草原一望无际,只有一小群牲畜低头吃着嫩车。
忽然,一位身着戎装、精壮俊伟的男子骑着栗色骏马,风驰电掣地横越过旷远的原野,惊动了悠闲觅食的羊群。
男子快马加鞭,不过食顷,便已抵达旷野中最大的一个聚落市集。
他笔直地奔向某一顶毡帐,俐落地下马将马儿安置好后,看也不看帐门边守卫一眼,神情紧张地大步迈入毡帐中。
帐中几名官员正在议事,见男子掀帐,立刻恭敬地迎上前。
“傅大人。”一个首领模样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道:“有封从京城里头捎来的信,说是要给您的。”
“从京城里来的信?我瞧瞧──”
男子正是传霁东,也许是渐渐习惯了豪迈的草原生活,原本俊美儒雅的脸上蓄起了些许胡子,整个人也被晒黑了些,更增添了几分忧郁不羁的气息。
他接过信,不禁诧异上头的笔迹怎会如此眼热。他忍不住速速拆开封口,拿出里头的纸笺阅读。
但是,才看了一眼,他黝黑的俊颜便明显地血色尽褪──
“我要回京,立刻备马!”他紧抓着那张信笺,抬起头神情凝重万分地命令,让一群下属也跟着戒慎紧张起来。“现在就要、快!”
此话一出,大伙儿纷纷动了起来。有人去张罗马匹装备,有人去张罗路上所需的干粮,有人则去通知沿途各驿站。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傅霁东蹙着眉头坐在毡椅上,向来冷静睿智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颤着手,再次打开那张几乎要被他给揉烂的信纸,上头赫然以工整的字迹写着“绿芽病危,速回京”七个怵目惊心的墨字。
一个月前,他自愿接下这视察边疆民情的任务,欲离开京城之际,绿芽曾经透过下人征求他的意见,想为他送别饯行,却被他强硬地拒绝了。
虽然没有见上一面,但他十分确定,那个时候的绿芽绝对是健健康康、无病无痛的。到底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病重到性命垂危的地方?
“大人此次回京,要带多少人马随行?”一个下属小心翼翼地接近询问道。
“我此次回京是为了私事,人马从简。”他收敛起痛心的神色,蹙眉交代道:“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一切政令务必照旧,并详实记录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