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很好啊,为什么这么问?”她神奇地在瞬间恢复原状,两眼甚至射出兴奋的光芒,仿佛刚才那副呆样是出自他的幻想似的。“既然是你情我愿,那么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去找间庙结拜去──”
她一定一定要快点跟大哥结为兄妹才行!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独占他的温柔疼宠和笑脸了!
虽然大哥若知道她其实是女儿身,兴许会大发雷霆,但那时他们早已成了拜把兄妹,生米也已煮成熟饭,应该不会气她太久吧?
绿芽忍不住在心中勾勒出一幅兄友妹恭的美好画面,巴不得一眨眼,他们俩便已敬拜过神明,结为义兄妹了。
“慢慢走,小心别摔跤了。”他当她是走路不稳的三岁娃儿般地在呵护,换来绿芽一抹甜蜜蜜的笑。“刚刚还说要早点带我去见那位琴师的,怎么你主意变得比翻书还要快?”
“那不一样嘛!”她无意间流露出小女儿娇态,亲昵地甩着他的大手。“反正琴师和那把古琴都是跑不掉的,咱们的事情比较重要啦!”
“是是是。”他心头一暖,总是透着犀利正直的双眸荡漾着柔光。“不过,你我结为兄弟以后,大哥可不会让你好过啰!该念的典籍、该背的文章,都得一点一点扎扎实实地下工夫去学习才行,有道是……”
“行了行了,我的好大哥,一切都照你说的,小弟绝对不会有第二句话!”她异常爽快地允诺,眸底却闪过一丝奸诈。“哪,庙就在前头了,咱们快进去吧!”
她才不怕呢!
反正他是说他们结为“兄弟”之后,可她是要跟他结为“兄妹”呀!所以不怕不怕,读书这事儿,是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啦!
绿芽噙着奸笑,拖着全然不知情、正满意地点头的傅霁东跨入庙门,在两人心思各异的情形下,就这么结拜为义手足。
“好啦,现在你可以带大哥去见那位琴师了吧?”傅霁东摸了摸她的头,已经有点习惯这个溺爱的小动作。
“遵命!咱们现在就去四季楼。”她俏皮地抱拳答是,惹得男人拿她没办法似的一阵苦笑。
“绿弟,你说那位琴师人在四季楼中,难道她是里头的窑姊儿?”走到一半,傅霁东突然问道。
“唔……算是、也不能说是啦……”她支吾其词,回答得语焉不详。“你问这个做啥?还是说……如果她真是窑姊儿,你就要将她排除在人选之外,不让她弹那把琴了吗?”
她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不禁皱起眉,手足无措地抓着他追问。
“若她真是窑姊儿,这事儿就有些棘手了……”傅霁东沉吟着,没有给她确切的答案。
毕竟是要送入宫里的啊!要是和四季楼定下契约的乐师那也就罢,偏偏是里头的窑姊儿。万一弄个不好,被皇上看上眼的话,收个民间的烟花女子进后宫,这实在是……太胡闹了!
他那犹豫挣扎的神情令绿芽有些受伤,她落寞地松开了他的手,揪着自己的衣襟,后退几步。
“对不起啊大哥,我不知道会变这样……”她低下头,难以掩饰心中那股浓浓的挫败感。“那件事就当我没说过吧!我会再去帮你打听打听,城内还有哪几位琴艺高超的乐师……”
“绿弟,你不要难过啊,大哥没怪你的意思。”察觉她的不对劲,傅霁东心疼之下,又下意识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的,咱们还是去四季楼瞧瞧吧!说不定那位姑娘就是我寻寻觅觅的人选,大哥岂能轻易错过?”
“可是、可是……”他温柔的碰触却让她更加心酸,绿芽抬起头,眼眶已是一片湿润。“你不是很为难?”
都怪她,一心只想着要早点看到、碰到他口中说的名贵古琴,却忘了自己的身份特殊,可能会令他困扰……
就算她从小就被四季楼的鸨娘四季夫人悉心调教,请来最高明的琴师指导,还尽得师傅的真传,又有什么用?她没有傻到看不出,他的举止衣着皆高雅不凡,非富即贵,怎么是她这小小青楼女子能够高攀得上的?
而她好卑鄙,居然趁他不知情的时候逼他跟自己结拜……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许哭!”他的口气虽然严厉,但替她擦去泪水的动作,和脸上的神情却柔和了数百倍。“我都说了不要紧,你还不相信大哥吗?”
“知道了,我不哭、不哭就是了。”她眨眨眼,发现他没有半点假意安慰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破涕为笑,扬起一抹和煦动人的笑靥,重新拉着傅霁东往前赶路。
“走,我带你上四季楼免费听曲儿!”
傅霁东被安排独自坐在布置风雅的厢房内,脸上虽然维持一贯的镇定严肃,内心却不禁忐忑了起来。
甫到达四季楼,柳绿那小子就拉着他从后门钻了进来,他还以为柳绿是在楼内打杂的小厮,不料一进门他就被推到这间极为雅致的厢房来。
若柳绿只是个打杂的,怎么能不通报一声,就擅自带他到这么高雅的厢房?又怎么可能穿着那一身昂贵轻软的衣衫?
他真的……被那个才刚结拜的义弟给弄糊涂了……
正这么想着,一位身穿绿袄的小丫鬟便端着酒菜走进来,笑盈盈地招呼他。
“查公子,您歇会儿,绿芽姑娘等等就出来。”
“等等,你刚才说绿芽姑娘,她是……”终于有人能跟他说清楚讲明白,傅霁东忙不迭地唤住丫鬟。
“您不是绿芽姑娘带回来的客人吗?”小丫鬟放好了酒菜,恭敬地对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的男人道:“绿芽姑娘去换件衣裳了,总不能老穿着那件男人的衫子在您面前晃悠吧?”
语毕,她无视于惊吓到眼珠子都快要滚出来的可怜听者,朝傅霁东福了一福,便直接开门离去。
第2章(2)
尽管丫鬟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然而身为史上第一以十二岁之龄考中状元的纪录保持者,聪明如傅霁东,岂会参不透这其中的玄机?
“绿芽姑娘……就是柳绿?柳绿是个姑娘家?!”他大惊失色,脑子霎时纠结成一团乱麻。
但当他见到换上了穿了一袭束腰水袖金缕衣,绛唇轻点,蛾眉淡扫,娉娉婷婷做汉女装扮的绿芽时,他瞠目结舌,满心满眼除了面前的绝世佳丽,其余的什么也装不进。
“查大哥。”
换回了女装,顿时一改男装时的俊秀,清丽甜美有如天上仙女下凡的绿芽扬起嘴角唤道,令傅霁东提吊着的那口气终于危颤颤地吐了出来。
至少她的笑容还是一样,温暖和煦得叫人如沐春风……
“你女扮男装,还偷溜出去听曲儿?”情绪较为平抚后,他浓眉一蹙,心中那一牛车的唠叨训话是不发不快。“这样实在太有勇无谋、太危险了,万一你的伪装被歹人看穿了,把你抓去让牙婆给卖了怎么办?给卖掉还算是好的了,这年头世风日下、人心险恶,有些贼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万一你落到他们手头上……”
绿芽眨眨眼,再眨眨眼,唇畔的笑意越来越猖狂。
男人顾着骂她,没有发现,自己双颊早已染上两抹可疑的赧色,端着这张脸教训人,实在很没说服力啊!
“那么,如果我不是一个人出去听曲儿的话,你就不会生气了吗?”她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打断男人的谆谆教诲。
被这么一抢词,傅霁东差点岔了气。
“……没错,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游荡,实在太危险了。”但他想了一想,才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要找谁陪你去,刚刚那个小丫鬟吗?”
他那大大不表赞同的神情,仿佛是在鄙视小丫鬟英勇护主的成效,让绿芽打消了原本想要告诉他,小丫鬟从小就跟武师阿爹练拳,就算打不过人家,也可以施展轻功带她溜为上策的念头。
“那……你陪我啊!”她笑得既甜又谄媚,登登登地跳至他面前,像个三岁女娃似的撒娇道:“你是我结拜大哥,你不陪我,谁陪?”
“你还有胆子提这件事?”傅霁东故意板起脸来,尽管面对那张无辜又无邪的小脸,真的很难继续生气。“我都还没骂你蓄意欺骗,隐瞒实情,拐了我当结拜兄弟。
更何况,跟我结拜的人名叫柳绿,不是柳绿芽,你倒是说说,咱们这结拜还算不算数?”
“算数算数、当然算数!”绿芽被他的恐吓吓白了脸,慌张地扯着他的衣袖,都快要哭出来了。“大哥,我可是在神明面前认了你当大哥的,你不能耍赖啊!”
她泪盈于睫,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觉得,惹哭她的人实在天理不容、该下地狱去……
他该不会是误上了贼船,从此被这小丫头吃得死死的吧?傅霁东叹了一口气,怎样也无法再吓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