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必夏打量着他,心想这人心机好重,但嘴里却说:“可以用到什么时候?”
“没有期限。”
“好。”打开茶几上的便条纸盒,她快速写下一串地址。“找得到算你幸运,找不到,不关我的事。”
“多谢大姊。”他看着那串地址,唇角抹起挑战的笑。
只要有爱,距离绝对不是问题。
天空万里无云,山间重峦叠翠,眼前幻影闪烁,心底痛苦蔓延……
“乃冬啊,还没好吗?”
听见母亲的叫唤,羽乃冬蓦地回神,发现自己竟拿着菜刀神游,搁在砧板上的白萝卜还完好无缺,缺的只有她的心底一角。
遗留在他心上的碎片。
“快要好了。”叹了口气,她回得很气虚。
吸口气,她动作飞快地将白萝卜切成条状,再切成丁,菜刀一挥,将切好的萝卜丁扫落砧板边的篓子,又从左边抓起白嫩嫩的一条,快刀成丁。
这些都是准备要腌渍的,成为夏天一道开胃的小菜。
“你在想什么?现在才刚开始切?”母亲潘洛君走到她身旁,抓了凳子在她对面坐下。
“没。”动作快得以为她是不用换气的。
潘洛君看着她良久,突然开口,“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也没先打个电话?店放着没关系吗?”
羽乃冬想了下。“我打算把店收起来。”
“太累了,对吧。”
“……嗯。”
“所以,打算回老家韬光养晦再出发喽?”潘洛君支手托腮,直瞅着她闪避的眼神。
“嗯。”声音很气弱。
“那种话你拿去骗你爸还差不多,拿来骗我,就太瞧不起我了。”啐,以为她认识她几年?她可是她妈耶,一手将她拉拔长大,她会不知道她的个性?
随便问问,她还真的随便回答,真是太没礼貌了。
“妈……”厚,昨天不问就别问了,干么等到今天才问?
“你不想说也无所谓,但是你的脸已经够冷了,要不要到外头晒点太阳,把自己弄暖一点?”潘洛君看着她,那张嘴很不客气。“我刚才从后门走进来,就觉得这里笼罩着一团黑影,感觉好晦气。”
羽乃冬看着母亲夸张地左扇右拍,好像在嫌弃她。
“都怪你把我的名字取得不好啦!”乃冬、乃冬,不冷才有鬼!
“哪里不好?谁说冬天一定冷,你不知道有暖冬吗?”哎呀,竟然敢怪老娘没把名字取好?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的名字取成暖冬?”
“没创意。”
“我又不是冬天出生的!”都是老妈啦,玩弄她的名字,玩弄了她的一生!
“冬天出生就叫乃冬,多没创意啊!”夏天出生的叫乃冬才有互补作用嘛。
“谁理你的创意啊?我要改名字啦!”气死,不切了!
丢刀,走人。
“喂!”潘洛君有些傻眼。
哎呀,她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个性了?居然还会丢刀咧。
从后门经院子走到门前广场,羽乃冬近乎赌气地站在艳阳底下。
好,就看晒晒太阳之后,她会不会暖一点。
她讨厌自己的冷,讨厌自己的钻牛角尖,讨厌自己没有看人的眼光,讨厌自己直到现在还挂念着他!
那个混蛋骗她!
甜言蜜语说得跟真的一样,那句“我爱你”像是跳楼大拍卖似的说个没完没了,温柔的举止像是在呵护一个易碎的瓷娃娃,然而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假的!
最可恨的是,才一天没见到他,她竟想念得如此心痛。
和黄朝阳分手时的恍惚根本无法和眼前的巨痛相比拟,更让她看清楚,她确实是栽在那混蛋的手里了。
他害得她爱与不爱都煎熬,令她火大,却也令她挥之不去,不管闭不闭眼,他的身形都会在她脑海里来回游走,潇洒的、不羁的、狂放的、深情的、笑脸迎人的……
“干么一脸怀念过往、吊唁死者的表情?我还没死呢,想我就扑到我的怀里,我说过了,这个怀抱是为了你量身做作的。”
羽乃冬傻眼地看着蓦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笑得落拓迷人,有些轻佻有点坏,可眉梢眸底却又是不吝于表现出的柔情。
山上日头毒辣,白花花的光芒洒落在他身上,他俊美如神祇,踩着慵懒脚步缓缓来到她面前,强烈地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慢半拍才出声,连退数步,俨然当他是鬼。
“因为你在这里。”他回得理所当然。
确实找到她了,他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他昨晚就来到山下,但碍于夜深且不谙山路,所以他在车里睡了一觉,等着天亮才上山。
想不到他的寻妻之旅竟如此平顺,才刚开到山上,便瞧见她一人恍惚站在这里,可见老天也不忍他再为情伤痛,是不?
羽乃冬冰冻如冷泉般的眸凶狠地抛出冷光,残酷地绞杀他。“你的脸皮真不是普通的厚。”竟然还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她只能说他的厚脸皮已经达到登峰造极之地。
方曜久像是入定老僧,面对她杀人般的目光,依旧笑得很个性很自在。“不就是误会?解释开来不就好了。”干么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呢?
“去你的!”她凛目生威。
哪有这么简单?什么叫做误会?那叫做欺骗!
他的双眼为之一亮,唇角勾得很弯。“不错,会生气了喔。”老天,他爱死了她凶悍的模样。
呵呵,她愈是生气,就代表她爱得愈深,对不?
唉,其实她不知道,两人之中,他才是超没自信的那一个,天天都想着要怎么做她才能够爱上他,总是绞尽脑汁地讨好她。
“你有病!”神经病!
“如果爱你是一种病的话,那么,我承认我有病。”
她被激得浑身发抖。“认识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真的会气死。
“……我似乎反驳不了,也挺同情你的,不过,如果我就这样放过你,才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他笑得很痞,像个无赖,可恶的是却一点也不惹人嫌,让人觉得没辙。
羽乃冬气得眼眶发烫。“所以,你就要把你的幸福建立在我的不幸上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男人?
“错了,我是在想,该怎么做才能把我的幸福建筑在你的幸福里头。”
“我听你在放屁!”咱的一声,内心暗潮冲断了理智,她返身走进家中,他傻傻地跟进,然而过没一会,却见她抓了把菜刀跑出来。
方曜久傻眼,看着她手持菜刀,带着杀人弃尸的狠劲,着实吓人。
“我跟你拚了!”欺人太甚!真以为她是豆腐做成的,任人揉捏捣碎还不吭声吗?
他吹了声口哨,喊着,“既然来了,就没在怕的!”他更爱她了!够劲!
“是吗?好、好,很好!”真以为她不敢吗?不试试看,又有谁知道?
眼见菜刀高高举起,闪耀着银冷青光,再见他噙笑慵然以对,现场飞沙走石,外头电闪雷鸣,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两人对峙,阗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一个脱轨失序,怦怦怦地快要无法呼吸,一个则是均匀沉跳,卜通卜通为她心动。
蓦地──
“乃冬,你在干么?”
后头沉稳的男音传来,羽乃冬僵在原地,反倒是方曜久一派大方地转过身。“你好,请问现在有营业吗?”假装客人,就不信她还能甩掉他。
“没有!”
“有。”
羽家父女同时回答,羽东玉不解地看着手持菜刀的女儿。“乃冬?”
“爸,已经三点了。”她不满的喊着。
羽东玉的眼神更复杂了,像是读出了什么味道。“乃冬,你认识他吗?”他指着笑得和气生财的方曜久。
“对。”他大方应对。
“才没有!”羽乃冬慢半拍,注定被他吃得死死的。
羽东玉挑起眉,看着笑得轻浮却又不令人讨厌的男人。“来,到这边坐,我泡壶茶让你尝尝。”
“谢谢伯父。”他呵呵笑着。
羽乃冬傻眼,难以置信他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踏进她的老家,还是老爸邀他的,原来她识人不清的本事全是遗传自老爸!
“乃冬,赶快去准备啊。”羽东玉挥了挥手。
她持刀走回厨房,不一会,里头发出超大声的切菜声,剁剁剁,像是要泄恨似的。
方曜久闻声,笑眯了黑眸。
羽东玉注视着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抽烟吗?”
“戒了。”他笑得很温煦、很从容自在,让人很容易对他卸下心防。
“酒呢?”
“小酌。”
“茶呢?”
“我的最爱。”对岳父狗腿是天经地义,一点也不委屈。
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自厨房里头走出,手里正搬着重物,他向羽东玉说声抱歉后,立即起身帮忙。
“让我来吧。”他轻松地接过手,询问着,“伯母,这些要拿到哪里去?”
潘洛君瞅他一眼,回头看着停止剁菜的羽乃冬,饶富兴味地挑起眉。“你是乃冬的朋友?”
“男朋友。”他笑出一口白牙,有些浪荡不羁,却极度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