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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一次恍惚了,如被蛊惑,如中魔咒,站起来,痴痴地,痴痴地,走向她,抱住她,伏在她的怀抱里,痛哭失声。

  这是一个帝王的哭泣啊。这是一只受伤狮子的哀鸣。这足以令天地震动,风云变色,让历史的如椽之笔龙飞凤舞,摇落银河。

  哭泣和泪水在清洗着皇太极地动山摇的伤心,而绮蕾一阵风样温柔而恬静地拥抱着他,呵抚着他,拂动着他,唤醒着他,也解脱着他。

  她脱尽了自己的衣裳,便开始脱他的,一层一层,仿佛脱去他所有的冷漠和伤心,脱去他对这世界的拒绝。而他由着她,由着她手的抚摸,由着她嘴的亲吻,三年多的冰清玉洁并无损于她的灵巧柔软,反而更使她有了一种凡人不及的诱惑与神奇。

  这不是绮蕾,这是海兰珠。只有海兰珠才会这么迎合于他,顺从于他,邀媚于他。

  他终于一丝不挂地站在她面前。一个赤裸裸的女人,一个赤裸裸的男人,他们可以做什么?

  皇太极前所未有地狂热,前所未有地尽兴,要了一次又一次,仿佛把所有的伤心和激情都释放出来,又仿佛把所有的斗志和生机都激活起来,不知疲倦。而绮蕾尽态尽妍,俯仰承欢,将身体弯曲成各种几乎不可能的姿势来迎合他,取悦他,以女人最原始的能力来激发出男人最原始的动力。

  他们这欢喜佛一般惊天动地的交合把鬼神都惊动了,不得不给予他们超乎常理的气力和精力,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纵性,从午夜,到天明。

  隔了两天,当皇太极再度走上金銮殿时,臣子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皇上竟然比以前更加神采奕奕、精力旺盛。八阿哥和海兰珠接连的惨剧所带给皇上的所有阴晦已经一扫而空,他处理奏章时,比以往更果断,更英明,更有帝王之气。

  因为他,终于真正得到了他一生中最想得到的那个女人。

  这一次,是那个女人主动献身的。这无疑是皇太极人生情史上最值得骄傲的一笔。

  那个女人曾经两度行刺于他,辜负于他,但是有过了这一夜,她对他所有的亏欠都补偿了,她为他做的,远不止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那么简单,而等于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她救了他,救了大清朝廷,救了一个时代。

  第五部分

  第85节 沙场上谁是真英雄(1)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蛩;三尺剑,六钧弓,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九阿哥福临奶声奶气却口齿清楚地背诵着,小小年纪,似乎已经很懂得声律的韵味,念得抑扬顿挫,有板有眼。

  娜木钟蹑手蹑脚地走来,隔窗笑道:“庄妃大学士也太课子严苛了,才三四岁大的毛孩子,每天不是习武,就是学文,也该叫阿哥休息玩耍一会儿才是。”

  庄妃只顾听儿子背书,竟未留意到娜木钟进来,闻声忙起身含笑相迎,又嗔着丫环道:“贵妃娘娘进来,怎么也不通报?越来越不懂规矩。”

  娜木钟笑道:“你别骂她们,是我不叫声张,想进来吓你一跳的。”

  庄妃笑道:“你也是就快做娘的人了,怎么反倒比前淘气些。”因命忍冬带福临去里屋做功课,叫看着不许偷懒,背熟这一篇对课才许休息。

  娜木钟摇头道:“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我总不知你叫孩子念这些做什么,咱们蒙古人,祖祖辈辈马背上长大,草原上埋身,要那么多诗词学问有什么用?正经学学弯弓射箭还差不多,明儿皇上打下中原,也好封个亲王管理一方。”

  庄妃微笑不答,心中不屑,暗道:封个亲王?福临将来是要做皇上,入主中原,坐殿金銮的,不学习汉人的学问,又怎么管理朝政,令汉人臣服呢?然而这番话却不必与外人说起,因只看着娜木钟的肚子问:“有三个月了吧?倒不大显。感觉怎样?”

  娜木钟道:“也没怎的,只是每日里从早到晚地想吃酸。”

  庄妃“唉哟”一声笑道:“酸男辣女,这是好兆头呀,该不是我们福临就要有弟弟了吧。”又道,“好在是夏天,新鲜果子多的是,想吃酸倒也不难,别亏着自己。”遂催着丫环捡极酸的果子送上来,又让把西域才送来的还魂草沏一壶来。

  娜木钟忙止住说道:“皇上也赏过我的,只是那草茶怪香怪气,我很不习惯,自从开罐尝过一次,便放在那里再没有动过。你若喜欢,我叫丫环拿来给你。”隔一下又冷笑道,“这些吃的喝的,皇上倒是雨露均沾,不分彼此的,有东宫的,也必会有西宫的,甚至两侧宫的妃子也都有份,却又值什么呢?那年你给皇上写折子,说是‘何必珍珠慰寂寥’,真真说得不错。‘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我这麟趾宫早晚也该改个名字,叫做‘广寒宫’才好了。”

  庄妃笑道:“哟,刚说想吃酸,这就拈上醋了。还好意思抱怨,要真是广寒宫,嫦娥的肚子可就怎么大起来了呢?难道果真是玉兔捣的灵药,炼的仙丹,有这么大本事不成?”

  说得连丫环们都握着嘴笑起来,又不敢,只好死忍,挤眉弄眼地做出种种怪状。娜木钟不好意思起来,推庄妃道:“拿你当正经人说两句心里话,你倒编排这些巧话儿损人,倒让奴才看笑话。如此我便走了,看谁以后再来理你?”

  庄妃忙笑着拉住道:“别走,娘娘好歹原谅我这一回吧。我原本是看贵妃娘娘有孕在身,一心效仿那古人戏彩斑衣,逗娘娘笑一回解解闷儿,身子也好了,心里也松快了,不想倒惹娘娘不高兴,这才是弄巧成拙呢,小的便在这里叩头谢罪可好?”

  弄得贵妃无法,啐道:“好也是你歹也是你,别说皇上,便是我也拿你没法子。”

  庄妃笑道:“要说皇上对你也还算好的,况且也不是冷着你一个人,自从松山、锦州一带打起来,松松紧紧地打了两年,咱们总也没有占到什么好处,可谓建京以来打的最艰难的一场仗。如今皇上枕革待旦,一年里倒有大半年不在京里,难得回来几天,倒让你和绮蕾一齐怀了孕,还不够庆幸的?”

  娜木钟恨道:“谁愿同那罪人一道养胎?她也配?这件事,说起来都是皇后娘娘不好,怎么悄没声儿地就把个罪人从禅房里拉出来,又眼不见地塞给皇上了呢?想当年我们多不容易才把这狐狸精锁进笼子里,这倒好,她一声不响,就又放虎归山了。”

  大玉儿一愣,“狐狸精”的说法她是第一次听见,以往有人称绮蕾为那个察哈尔的刺客,那贱人,罪人,甚至那尼姑,也有过说她会妖术,擅使魇魔法儿,装狐媚子媚主的,然而这样直统统地称其为“狐狸精”却是第一次,倒像是汉人的口吻。

  不过细想一下,绮蕾还真是有几分狐相:她尖尖的下巴,小小的嘴,还有那双温顺里带着倔犟、沉静中露出锋芒、忽然灵动起来却是明光流丽的一双眼睛,可不就像是一只狐狸?

  大玉儿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哥哥吴克善在草原上猎过狐,有一次猎到一只受伤未死的白脸狐狸,一时兴起便不许杀,竟带回家养起来。当时已经长成一个大美人的姐姐海兰珠格格曾嘲笑她说:“这种狐狸有个名字叫玉面狐,你又叫玉儿,难怪你喜欢它。”后来因为那狐狸咬断绳索逃走,逃走前还咬死了两只鸡,海兰珠叹道:“这才是汉人说的,养狐为患呢。”记得当时自己还取笑姐姐错了,说那句成语该是叫做“养虎为患”的。如今想来,竟还是姐姐说得对,简直一语成谮。

  现在,娜木钟说绮蕾重新入主关睢宫是“放虎归山”,那是又一次指狐为虎了。大玉儿不仅深深叹息,也许,这便是命运吧?

  那段日子她正在养息中,阿哥未满百日,不许出宫。直到那日皇后娘娘送“百岁馒头”来,才故意轻描淡写地提起,皇上已经再纳绮蕾为妃,仍赐住关睢宫,虽无封号,但一切配享与五宫无异。

  月子中的大玉儿听了,直气得眼冒金星,四肢无力。刚刚送走了一个海兰珠,又来了一个绮蕾,这两个人,一而二,二而一,怎么竟是阴魂不散呢?人们传说八阿哥和福临是一条命,难道海兰珠和绮蕾,也其实是一个人吗,一个打不死送不走的九世狐狸?

  但是她又能怎样呢?一个月子中的产妇,难道能打炕上跳下来,奔去关睢宫找那个绮蕾理论不成?况且就算她可以出宫,又能对皇上说什么呢?他是万民之上,九五之尊,他要宠爱就宠爱谁,想封谁为妃就封谁为妃。而自己,只是他众多的选择之一,又能对他的其他选择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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