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屋内没她想像中破旧,楼上、楼下绕了一圈也不见有游民占地为王,她才安心地靠在墙角休息。她想等雨停再作打算,但觉得头越来越沈,眼皮越来越重,也渐渐地听不见外头的狂风暴雨……
*
经过一夜风雨,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天空更是蓝得仿佛会滴出水来。
老洋房原本积满尘埃的石墙经过大雨尽情冲刷后,在阳光中隐隐闪着耀眼的光芒,如果略去庭院里的杂草和攀在墙上的藤蔓,一点也不像是已经七年没人住过的空屋。
泛着淡淡青草香味的庭院里,一个穿着样式简单的V领线衫和泛白牛仔裤的男人,已经伫足于此,凝视着老洋房许久。
男人的装扮、气质,虽然还像个大学生,但只要细看,便会发现那张俊脸上布满历经沧桑的无限疲惫。
曾经总是含笑的上扬唇角,如今抿成严肃的直线,那双曾闪动无限热情的眼眸,此刻也不带任何暖意地冷冷望着前方。
“没想到,我还会再回来这里。”
天岚望着这栋睽违多年的祖屋,自言自语了一句。
打从七年前父亲生意失败,他回来代父亲处理债务后,便再也没踏上台湾一步了。
父亲说负债不用他担心,却敌不过现实的无情。父亲不只向所有亲友借贷不成,还靠着老员工的介绍才勉强找到一个大楼管理员的工作,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根本无力偿还债务。
最后,是天岚大学时的挚友元毅风,向他父亲借款帮忙还清简家的债务,还慷慨地让天岚完成学业后再无息摊还,才让他们父子脱离被债主恐吓的失眠日子。
为了赌一口气,他不但没中断硕士课程,连博士学位也拿下来了。
他强迫自己一天不能睡超过四小时,除了读书,剩下的时间都拿来工作赚钱,当教授助理、兼了好几份家教,还接外包的程式设计case,忙得昏天暗地。
为了努力存钱还债,他也限制自己一个月伙食费不能超过一百美金,在消费指数惊人的纽约,他硬是完成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还幸运地没把身体搞垮。
靠着拚命赚钱、存钱的结果,天岚毕业后一年便还清了朋友代付的债务。
而他凭着聪明的脑袋和过人的眼光,邀集了两个志同道合的同事在工作之余设立影音互动网站,短短一年内便吸引了上百万的注册会员,红到连CNN都来采访。
在广告收益远远大过他们本业的薪水之下,也让三人毅然决然地辞去工作,全心投入了网路事业。
原本只是三个年轻人小试身手,却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短短一年多便成了聘雇好几名员工帮忙处理庞大电子资料的网路公司,也陆陆续续开始有公司集团上门来谈并购可能。
就在今年,一家全球数一数二的入口网站开出了天价的收购价码,他们三名原始股东经过一个月的细思后,决定在对方答应不解雇现有员工的条件下接受并购,一切归零后,各自重新出发。
这么大的消息,新闻炒作自然是无法避免的。就算天岚向来的行事作风再低调,还是迫于某些人情压力而必须接受一些采访,而不请自来的媒体更是让他不胜其扰。
所以,他委托相熟的记者放出了环游世界的消息,实则返回台湾,低调地选择了小旅馆落脚,打算整理完祖屋就搬回去,沉潜个一年休养生息,再好好思考下一步想做些什么。
反正,两年前不甘寂寞的父亲娶了个越南新娘,还跟著「后母」跑去越南定居,以他给的本钱在当地开起了小旅馆,暂时是不愁吃穿,现在的他在台湾算是孤家寡人一个,悠闲地当个无业游民也不赖。
天岚紧绷的脸部线条终于放松。他拚命地冲了七年,总算冲出了上亿身价,也算达成了当年的誓言,为自己挣回一口气了。
只是……
达成目标后,为什么他的骄傲一闪即逝,不觉得满足,反而空虚呢?
“算了,先进去看看屋况吧!”
他忽略心中的失落感,打算进屋里看看重新申请的水电是不是都有,也好开始打扫,才能早日搬进来,省下住在旅馆的开销。
突然,蜷卧在客厅墙角的一个白色身影抓住了天岚的目光,更让他呼吸一窒——
“不会吧?!”
他退一步才想起现在是大白天,就算是法力再高强的女鬼,也不可能在光天白日之下,躺在那一动也不动地任人观赏吧?
天岚谨慎地走向墙角的“白衣长发女鬼”,心里不安地猜测,该不会是这间屋子发生了什么奸杀之类的命案吧?不然怎么会有个女人躺在那里?
真是那样,这里不想成为名副其实的鬼屋都不成了!
“小姐……小姐?”
他随手从地上拿了一只断掉的木椅脚,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躺在地上的陌生女子,见她微微皱眉,才松了一口气。
“搞什么嘛,原来是睡着了。”
他放下木椅,视线在女人和她身旁的旅行袋之间徘徊了一会儿,最终定在女人身上。
天岚蹲下身仔细打量。对方看来大概十七、八吧,一袭剪裁简单的过时白色棉质洋装,看来不是什么高级品,穿在曲线窈窕的她身上仍显得春春洋溢、纯净自然,一点也不寒伧。
女孩清秀细致的脸蛋上,有个小巧可爱的樱唇,熟睡的面容正静静透出一股茉莉般清纯动人的无邪气息。
说真的,她一点也不像是游民,更不像是任性离家、大胆夜宿空屋的叛逆少女。
不晓得为什么,他就是这么觉得。
那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天岚皱眉,忽然想到她该不会是为情所困,吃了安眠药之类的在这里寻死吧?
这还得了
“小姐……”
他的手才刚碰到她脸蛋,马上感觉到一股异于常人的热度。衣物微湿的她根本是因为发高烧才昏睡不醒,他什么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抱起她送医。
*
第1章(2)
好渴……
有这个意识的同时,昏睡数小时之久的悦琪终于醒过来了。
睁开沉重的眼皮,她感觉喉咙又干又苦,四肢酸痛,好像刚一口气跑完八百公尺一样疲累。
她缓缓坐起,涣散的意识也开始慢慢汇集,她记起自己昨晚进入空屋躲雨,不久后,开始觉得头昏沉沈的,然后——
“怎么会有床?”
揉揉眼,她发现这不是幻觉,自己真的睡在一张软绵绵的双人床上,身上还盖着一条轻薄的格纹被。
这下她完全清醒了。
悦琪睁大双眼,飞快地打量周遭,一看见床头柜上印着旅馆名称的便条纸盒,马上明白自己身处何地了。
“怎么会?我明明记得自己是走进一间空屋——”
喃喃自语的同时,悦琪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的白洋装竟然换成了米黄色浴袍,而且浴袍内竟然空无一物!
一瞬间,惊恐占满了她内心,泪水立刻迷蒙了她的双眼。
她怎么想都只有一种可能——在她昏睡之后,迷迷糊糊中被随后闯入的恶狼带来这里侵犯,然后对方便抛下她扬长而去了。
“呜……怎么办?姊,我该怎么办……”
乱了方寸的她泣不成声,偏偏绞尽脑汁也记不起昨晚进入空屋之后的任何事。
有件事她倒是想到了,万一恶狼食髓知味,去而复返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伤心欲绝的悦琪一刻也不敢多留,马上裹着被子下床要出门求救。
同时间,拿热水壶出去装水的天岚正好打开房门,悦琪吓得一脚踩到被子,直挺挺地往前摔,天岚立刻把水壶往门旁的沙发上一扔,冲上前扶她——
“哎哟!”
发出惨叫的不是悦琪。
她是及时被扶稳了,但好心帮忙的天岚却被她当成色狼,短袖上衣外的结实手臂狠狠地被她咬住,仿佛想把他的肉一口咬下似的,天岚痛得也顾不了什么怜香惜玉,急忙用力往她额头一推,逼她松口。
“你在发什么疯?”看见自己手臂上微微渗血的牙印,天岚忍不住火气往上冒。“你干么咬人?简直是恩将——”
“咬你算什么?我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悦琪恨恨地瞪着他。“你毁了我清白,我跟你同归于尽!”
“什么?”
天岚听得一头雾水,只得耐着性子先扣住不断往他身上落下的一双粉拳,免得没被捶死也被打成释迦。
“你冷静一点!”他大吼一声,先震住她。“毁什么清白?我不过是发现你发烧,好心送你去看医生,再送你来旅馆休息而已,其他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也想相信,可是……
“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为什么——”她捉住微敞的浴袍领口,不相信地含泪问他:“为什么我的洋装变成了旅馆的浴袍?而且……而且……”
“而且你的内衣不见了?”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你想太多了,因为发烧流汗,所以你的衣服里外都湿了,我请女服务生帮你换下来送洗,并没有发生你以为的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