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既没有丧失,也没有错置,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只是受到惊吓而已!」她说得清清楚楚、斩钉截铁,只差没加一句——我不是你希望的那个人,死心吧!
她也很希望姊姊还活著,但是,宜雪就是死了,人力无可回天!
「了解。」他耸了耸肩,回头赏月去。「继续!」
「继续什麽?」
「继续说一些你的事。」他给她一个亲切的微笑。「出院之後你就开始画图为生了?」
「对。」他为何对她如此好奇?
「没考虑过搬出去吗?」
「学生时代我和姊姊都提过,老爷子以我们年纪大小,让人担心为由,否决了,在大学毕业那年,火灾便发生了,我也因为身体健康因素,迟迟没再想过搬出去独居的事。」她低头把玩手指。「留在这里,好歹还有一点同胞手足的回忆。」
「真巧。」
「什麽东西很巧?」
「我只靠回忆而活,你也只靠回忆而活,这不是很巧吗?」
柯纳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给她不祥的预感。
他该不会受刺激过度,想把焦点转移到她身上,找个替身来「睹妹思人」吧?
「柯纳,你听我说……」她打算把一切摊开来谈。
「咦?有流星!」他抓住她的手,兴奋地指著天上。「快!快许愿!」
然後就闭著眼睛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麽。
「放开我!」沙如雪丽颜红赤赤地把手抽回来。吃她住她是一回事,藉著流星占她便宜就太过分了!
「怎麽了?」他睁开眼睛,一脸不解。
「你到底什麽时候要离开?」她终於爆发了。「为了怕你被别人发现,我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直像陪你坐牢一样!」
「干嘛怕我被人发现,我有这麽见不得人吗?」他还是很无辜的样子。
「你……」她真是有苦难言,有理难诉。「你不知道杨老爷子的家规有多严,被他发现我未出合前私自窝藏男客,我有几条命都不够他罚!」
「情况有这麽严重?」
他的大半张脸隐藏在夜色里,只剩下鼻端与口唇落在灯光的范围里。
沙如雪忽尔想起来,她对他的认识并不深,一切都只是靠他单方面的陈述而已。此刻的他,犹如一个来自天外的陌生人,阴暗危险,而她身高体重不到他的一半,两人独处在毫无人烟的山林里……
她突兀地站起身。「我……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里睡觉。」
她只来得及走到门边,身後猛然一道黑影袭上来。
「喝!」她倒抽一口气,迅速翻身面对他。
现下,他的整张脸都笼在阴影里了,只有那双灼亮的揭眸,带著吞噬人的烈芒。
「你你、你要做什麽?」
「很像……真的很像……」一只食指轻轻滑过她的颊畔。
「我……我们是双胞胎,长得当然很像。」她颤声回应,不断往门上靠去。「你不要搞胡涂了,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然真的退开了一步。沙如雪哪还有迟疑的,转身开了门火速冲进去。
「站住!」他立刻追上来。
她无暇去锁大门了,一个箭步往楼上冲!
快!警报系统都在房间里,只要进了房间,她就安全了……
「雪!」他的块头虽然大,速度却快得离谱。发出这串叫喊时,人竟然已经在她的两步之外。
沙如雪脸色苍白,没命地往二楼飞奔。身後同样快速的步伐追上来。
房门就在眼前!
二楼没有开灯,她就著夜色绕过沙发,冲向房间,回身关……
砰!房门被一只手臂顶住!
「啊!」她被他的力道反弹到地上。
「雪!」柯纳连忙将她扶进怀里。
「放开我!」她死命地推他打他踹他攻击他,像只落入绝地的小动物般宁死不屈。
「别动!你……该死!住手……不准动……不、准、挣、扎、了!」
他猛然一声大喝,只用两只手臂的力量就制住了她。
她背贴在他的胸前,全身被锁在他的怀里。
呼,呼,呼……她垂挂在他臂上,动弹不得。魅暗里,只有两个人急喘的呼吸声。
柯纳用鼻尖拨她颈後的发,轻轻吻上她的颈项。沙如雪浑身僵直。
好香,好甜……他轻轻地吻著,吮著,舔著。这个滋味,和当年一模一样。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的体香,爱她的感觉……
「柯纳……」她低声抗拒。
「住口!」语气凶恶,舔吻的动作却还是温柔多情。
她不敢再出声,只能先放任他去做。
而他,也没有再进犯其他地方,只是不断吻著她颈後的那块肌肤。
「还记得吗?每次做爱的时候,我最喜欢舔你颈後的这小块皮肤。」沙哑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的惊心动魄。
她绝望地掩住脸。「你弄错对象了,我不是你的『雪』。」
他仿佛没听见她的抗辩。「我以前好像没有告诉过你原因,对不对?」
她无助地不想再接话了,反正他也听不进去。
「那是因为你的後颈有一个圆形的小胎记,就长在发根的地方,一大半隐藏在发线里,即使你留短发都不会露出来,除非你剃成小平头。」他微微一笑,「而,你是女人,你的发型即使再短,都不太可能理成小平头。」
怀中的娇躯僵住。
「雪,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这里有一个胎记,对吧?」他把她翻过身,两人面对面。
她缓缓放下掩面的双手,俏脸雪白。
「你演得很像,真的很像。」他轻声说。「内向,羞怯,苍白,娇弱,手足无措……如果不是在墓地里,那阵风险些将你吹倒,露出了这块胎记,我几乎要相信你就是那个胆小腼腆的妹妹了。」
她的脸色更苍白。
「当然,双胞胎相像的地方很多,血型、长相、甚至DNA都一模一样;可是,要说服我相信,两个人连胎记都会长在相同的地方,颜色、形状、大小都毫无差异,那就需要很大的说服力了。」他在她耳畔,轻声引用纪伯伦的名言——
「唯有一次我无言以对,就是当某个人问我『你是谁?』之时——告诉我,亲爱的沙如雪,你是谁呢?」
她抿著唇,不发一语。
第七章
「柯纳,你这家伙!你到底死哪儿去了?居然把整个公司扔给我,自己逍遥了大半个月。」罗杰火爆的嗓门沿著国际线路,一路焚烧过来。「你有没有搞清楚?我是技术工程部主管,技术工程部耶!需要我念一下我们公司简介里的部门介绍给你听吗?所谓『技术工程部』,顾名思义就是管车子和机械的地方,我就是管车子和机械的人!」
「罗杰……」
「而你呢,你是执行总裁,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当公司大龙头的。如果你需要更进一步的解说,那麽,你是管行政的,我是管械具的;你是管人的,我是管车的;你是负责软体的,我是负责硬体的;你……」
「罗杰!」他忍无可忍地大喝:「你说够了没有?」
「那你休假休够了没有?」罗杰气冲冲的反问。
「快了。」他无奈地扒过头发。「拜托,让我跟妮莉说说话好不好?」
「天哪!天哪!」罗杰又惊天动地的叫起来。「上帝,他终於打电话回来了,目的是什麽呢?找我妹妹!喔,是的!他不在乎公司,不在乎业务,不在乎我们其他人多麽受苦受难,替他工作,乌他赚钱!他只在乎我那个娇媚生姿、活色生香的……」
砰!柯纳乾脆先把电话挂断。
老天爷!他真的要怀疑他们一家人具有义大利血统了,每个人都戏剧化得可以上舞台表演。
五分钟之後,他再拨一次公司号码,这次很确切地交代总机,务必要转到妮莉的手上,别又中途让罗杰那只鸭子截了去。
「葛瑞运输公司,您好,这里是会计部经理妮莉,我能为您效劳吗?」妮莉甜美地道。她当然知道是谁打来的!
「谢天谢地。」柯纳几乎跪下来亲吻地板。「那只鸭子走了吗?」
「五分钟前,他被他这一生最要好的朋友挂了电话之後,已经带著满脸的无法置信,以及一颗破碎的心,离开我的办公室了。」妮莉凉凉地说。
他咕哝几声。
「妮莉,我需要你的帮助。」毫不拐弯,直接切入正轨。
「我想也是。」妮莉在那头翻个白眼,嘴角却带著甜甜的笑意。「说吧,这回又是什麽事?对了,别以为我会白帮你一场,从法国回来时,如何表现心意就看你自己了。」
「法国?」
喔,法国!柯纳拍了下额头。他竟然忘了!为了不让妮莉罗哩叭唆地追问,之前他是藉口要去法国度假,才偷跑来台湾。这下露出马脚了,希望妮莉的耳朵没有那麽尖,让他来得及圆……
「你人不在法国?」他的愿望落空了!想她妮莉是何等精明人物,这等蛛丝马迹焉能逃得过她的鹰耳?「你人不在法国,那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