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啦?”他忍不住这麽说。
“啊?”她努力的眨眨眼睛,然後突然翻了个白眼。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儿她身子一晃,两腿一软,昏了过去。
他及时地伸出手,一把捞住了她。
当他将她抱住,这才发现她其实又纤细又柔软,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见鬼,她本来就是女的、他是怎麽了?
“喂,小鬼……”他把她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脸颊,但她却毫无反应。
他想,不,他非常确定……她昏倒了。
此时,电梯到达一楼,然後门打开。几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站在电梯口,惊异地看著电梯里的他跟她。
当下他第一个反应是将她横抱起来,然後迈开大步地走出电梯——
身後,传来的是其他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声音,他想……这件事肯定会困扰他好一阵子的。
** ** **
新桥,Rest。
这是一楝新型态的纯住宅大楼,户数不多,非常注重隐密性。
因为是一厅一卫一房的建筑,因此住在这儿的人清一色都是单身。
以这种格局来说,将近三十坪的Rest算是很高级的大楼住宅,当然价格也不便宜。就他所知,他的邻居们都是一些高学历、高收入的菁英份子。
他当初在这儿订下一户,不是想离开母亲自立门户,而只是单纯的为了工作方便。
大部分的时间,他跟母亲住在郊区的东青梅,只有手上工作太多时,他才会为了迅速往返住处及工作地点,而住在离电视台相当近的Rest。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将这个麻烦的小鬼带回这里,但……她此时已安稳的睡在他的大床上。
因为父亲的身分地位实在太“招摇”,不想让人注意到他与父亲那一层关系的他,一直以来都行事低调,就算是工作之馀也几乎不与人交际。
慢热、不轻易跟人交心,也总是跟人保持适当的、礼貌的距离的他,即使是跟柴田那种让他有“这家伙还不赖”感觉的工作夥伴,他也鲜少跟他们在下班後有太多的往来及接触。
而这样的他,竟在刚才做了那麽高调的蠢事!?
况且这个地方,他从来没带任何人来过。
为什麽呢?看著睡在他床上的她,他忍不住这麽问自己。
刚才他应该把她带回美工组,然後交还给柴田的,为什麽却将她带回家里来呢?
那一瞬间,他在想什麽?不……应该说,他是哪条筋不对劲了?
躺在他床上的她,看起来好小。
醒著的时候,她像只充满了活力的小刺猬,一不高兴就对人竖起全身的刺。明明是个女生,却活似精力旺盛的小男生一样。
但现在,她安静的、乖乖的、无害的、温驯的睡著。
柔顺的短发、小小的脸蛋、清秀的五官……细细端详,他发现她其实长得秀色可餐。
惊觉到自己竟这麽盯著昏睡的她看著,他心头一惊。
该死,他是怎麽了?居然这麽盯著昏睡的她看?
不自觉地,他退役了两步,然後心头有点慌慌地走出卧室。
我不该惹这种麻烦……
这是错误的第一步,他不该将她带回来,而且还有好几名目击者看见他将她抱出电梯。
他想,此时此刻耳语应该已经传遍了整个电视台,而他也即将成为大家茶馀饭後的闲聊话题,再接下来……就会有狗仔每天追在他屁股後面跑。
完了,我的安宁日子完了。他心想。
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吗?不管,就算为时已晚,他也要将“伤害”降到最低。
忖著,他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第2章(2)
“喂……”
“黑川先生?哈哈……”
他都还没开口,电话彼端已传来柴田那豪迈爽朗的笑声。
他眉头一蹙,心知不妙。看来,事情已经传开了,就在他将她带回来的这段时间里。
“听说我们家弥生在你那里,是吧?”柴田促狭地说,“她还是个清纯的女孩,可要对她温柔点。”
“柴田先生……”他浓眉一皱,“这个时候别寻我开心了。”
“我才没寻你开心,哈哈……”
此时,恭朗听见的不只是柴田的笑声,还有其他人的笑声。
他无奈一叹,“果然传开了。”
“黑川先生,弥生还好吧?”柴日语带试探地问。
“你来把她带走,好吗?”他以商量的语气问道。
柴田微顿,“为什麽?”
“为什麽?”他蹙起眉头,“她是你的人啊!”
“唉呀!”柴田夸张的大叫,“这种话可别乱说,要是被我家那只母老虎听见了,我日子就难过了。”
“柴田先生,她……她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麽?”柴田闲闲地问道,“你都把她带回去了,不是吗?”
“那是情非得已,她在电梯里昏倒了。”他说。
“噢?”柴田沉默了几秒钟,“那你当时应该把她送回美工组,或是把她送到医院去啊!”
“是应该这样没错,但那个当下我……”他懊恼地说不完整,“总之我把她带回家是不对的。”
“这是你的直接反应,对吧?”
他一怔,“咦?”
直接反应?是的,当时他的直接反应是把她抱出电梯,然後带回这里,因为……
“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难道我能把她丢在路边或丢在电梯里吗?”他眉心一拧,既苦恼又懊悔,“她就在我面前昏倒了啊,我只好……”
“黑川先生……”柴田打断了他,“那家伙从昨天到刚才没吃没睡,会昏倒也不奇怪。”
他微顿,“你说她……”
“为了修复模型屋,她整晚都待在办公室里……”柴田续道:“虽说她横越车道是有点活该受罪,但你多少也要负点道义责任吧?”
“什……”他眉丘一拢,“我才是受害者。”
“哈哈哈……”柴田又是大笑,“你就别那麽计较了,我现在忙著进棚,她就先交给你了。”说罢,他挂了电话。
“喂?喂?柴田先生?”他简直不敢相信柴田就这样挂了电话,而且将她丢给了他?
他懊恼又颓然地坐在沙发上,随手将手机往旁边一丢。
“该死!”他忍不住低声咒骂著。
** ** **
天都黑了,她居然还不醒来?
他不只一次地走进卧室,然後像这样站在床边看著她,他总以为她会自己睁开眼睛,但……
这小鬼居然不认床?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著。
因为她在这里的关系,他整个下午都跟她在这里耗上了。
虽然他今天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要忙,但总觉得不该这样虚晃一个下午……
不过认真说起来,托她昏倒的福,他倒是过了一个闲得发慌的下午。
想想,他回到日本、进入这个圈子也有三年多的时间吧?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导演父亲,他想要摆脱父亲的影子还真是不简单。
做得不好,别人会说“呵,不过是个不争气的公子哥儿”;做得有声有色,人家又要说“有个名导父亲是比较容易成功”。
不论他是好是坏,总跟他父亲脱不了关系,而那是他最在意的。
在这个圈子里,他从没凭藉过父亲任何一丝关系及助力,他从不提父亲的名字,也不喜欢别人将他的名字跟父亲串联在一起。
他是那麽的无法谅解父亲的背叛,却莫名的走跟他相似的道路。
为什麽呢?根本不想跟父亲扯上一丁点关系的他,不该进入这个圈子的阿!
想来,这也许是他心里的那个小男孩还没长大。他心里那个不成熟的、叛逆的小男孩,拚命的想在跟父亲相似的领域里出人头地,然後让父亲见识他的能力、承认他的能力……
他做了这麽多,都只为了让父亲知道……没有他,他跟母亲还是可以很好。
这真是可悲,表面上他跟父亲毫无联络往来,彷佛两个不相干的人般,但事实上,他跟父亲的距离从没拉开过,他一直活在父亲的影子底下。
他记得南非民主领袖曼德拉曾说过这麽一句话:“唯有宽恕,才能得真正的自由。”
他想,在还没完全谅解父亲之前,他的心是无法自由的,但宽恕谈何容易?
每个人都有别人看不见的伤,即使是像他这样一个看起来坚强又成熟的大男人。
突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睇著床上的她,不觉蹙起了眉头。
是她的肚子,她的肚子正咕噜咕噜的响著。他想起她在昏倒前回笞他的话……肚子饿。
“ㄟ!”他决定叫醒她。
伸出手,他用力推了她两下,她皱了皱眉头,勉强地睁开眼睛。她不耐地瞪了他一眼,翻身又睡。
“喂,起床,天黑了。”他扯了扯她的耳朵。
他实在不想对她这麽“粗暴”,但她实在太能睡了。
他已经跟她耗了一下午,总不能连晚上都跟她耗上吧?
“小鬼,你再不起来,我就侵犯你了。”他弯下腰,靠在她耳边说道。
“唉呀!”她生气地反手一拍,啪地打在他脸上,“不要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