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他曾经偷偷哭过,毕竟他也有过那么多愁善感的少男时期呵。
至于何夫人……该怎么说呢?她就是一个集温良谦恭让之大成的传统妇女,很妈妈的一个妈妈,真不懂,这么娴淑雅德、外柔内刚的女子怎会生出行径如此蛮横的女儿?
“你干么老是把小姐说得那么坏?”吕竞颇替何瑞芽抱不平。
这家伙很显然地忘了究竟是谁为了他踏进这乖舛人生的。
说他恶意抹黑何瑞芽?
好吧,不如就这么说吧。
与其说他是何瑞芽的玩伴或是伴读,都不是挺恰当的,倒不如说他是她的私人……奴隶。
虽说她从来不动手动脚,给他来场皮肉跳颤,但那张该死的嘴一样可以让人下地狱。
“你是白痴吗?为什么连欧洲经济组织都不知道?!”何瑞芽染桃嫩唇轻掀,声音脆亮如黄莺出谷,然话语之狠毒轻薄如刃,杀人于无形。
那一年,她九岁,他十三。他开始沉思,一个九岁的女孩为什么会跟他谈论欧洲经济组织。
这年纪的孩子不是正好动吗?
育幼院里这年纪的孩子每个都活蹦乱跳,一个个像脱缰野马怎么抓也抓不住,反观她,每天只要从贵族小学放学之后,立即有三两个家教轮番上阵,教她语文、经济和市场分析。
为什么九岁的孩子,从小就得承受这么多?也不懂向来对事业版图不是很积极的何老爷和向来慵懒偷闲的何夫人要如此对待她?
他想,也许是因为何瑞芽这独生女,往后得扛下东皇这个重担,为免日后痛苦,所以从现在猛打基础。
为此,他可怜她,也释出善意,想要偷偷在她放学之后带她到何宅围墙外头玩,让她见识见识花花世界的奔放,自己也趁机自繁重课业中偷出一丝空闲,岂料她说──
“你白痴啊!我今天还要上经济学的课,要是不早点回去,教授若是走了,你要教我吗?你能教我吗?你拿什么教我?!”她美美的脸,美美的嘴,美美的表情,配上丑陋到极点的口吻。
×的!他发誓,日后他要是再管她闲事,他……干么发誓?反正大不了别理她,不就得了?
所幸,何老爷给他安排的课程也重得让他无暇思及其他。
后来,他才知道,她的功课和行程全都是她自己安排的,在她小小年纪里,早已规划好自己的人生,而他的人生就纠结在她的计划里。
日子一天天地过,小公主慢慢长大,不饶人的嘴稍稍收敛,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理喻的控制欲。
“六点下班,你为什么八点才到家?”
才刚踏进客厅,便瞧见何瑞芽双手叉腰,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
“临时有其他业务变动,有问题吗?”他眉头微皱。
怎么,他进公司实习之后,也得开始接受她的掌控欲了?
“我告诉你,你几点下班,就必须给我几点回到家,要是临时有事情耽搁,一定要拨通电话回来。”
何瑞芽黛眉微皱,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他霎时感动了。原来这丫头是在担心他啊……
才怪!
“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分!”
后头这句话,让他方兴的感动彻底破灭。
对啦,他只是一个被收养的小小伴读兼玩伴,他很自知分寸的,所以他努力在工作上报答何老爷了,这样不行吗?
瞪著她离去的背影,连身的衣裙微勾勒出女人的曲线,她不愧拥有东方维纳斯的称号,有著令男人入魔的躯体和脸孔,但遗憾的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勾动不了他半丝的蠢动。
那种个性,谁受得了啊!
以为她的坏已经到了极限吗?
错,接下来的,还有更惨绝人寰的──他堂堂伴读真正被贬为三等奴才的契机。
客厅里甜言蜜语随著科技透过发基台,在彼此的手机里头你侬我侬,口水吐得满天飞,恨不得掏心掏肺,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如此义无反顾地狂恋著。
话说得正陶醉,范季扬压根没发现有道视线已经瞪了他很久,瞪到眼涩,站到脚酸,那视线的主人才捧著早已凉透的咖啡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再绕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然后──
锵啷一声,咖啡杯很神奇地从她手中飞走,落在遥远两公尺外没铺上地毯的大理石地,在热线情话中杀出一道异常吊诡的声响。
范季扬总算抬眼,眼前的何瑞芽静默不语,用她美丽的大眼,轻轻地向右移动,无声地告诉他──去处理。
他浓眉皱拧,不悦摆在脸上,捂住手机,小声问:“你在干么?”不要告诉他,她已经练出特异功能,手上的咖啡是她用眼睛瞪飞的。
“去处理。”粉嫩菱唇微掀,恬淡得没有温度。
“你在整我?”喂,没事到他面前飞咖啡,再叫他去整理?
“还是你要我自己整理?”她看著自己如羊脂玉般无瑕葱白纤指,像是漫不经心地喃著,“唉,真不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在作主的?”
音量不大,但他听得一清二楚;口吻轻得像是喃喃自语,但是字里行间却已经恶意点出彼此的身分。
范季扬满腔热血被她一席话给浇得冷颤直起。
这个八婆~偷偷瞪她,三言两语打发还握得手心发烫、手机彼端的女朋友,他卷起袖管替小公主善后。
虽说,在何家,在老爷和夫人的纵容之下,他和她是平起平坐的,然而实际上,光是姓的不同,就注定两人身分永不相同。
她是小姐,而他……什么都不是。
不过,面对她的机车单行道,他自然也有他的因应之道。
大不了,一见到她就闪,有她无他、有他无她,如此一来便能相安无事。只可惜,他想得太天真了,忘了还有其他因素的纠葛。
而她的过分干预,是在何老爷去世的那一年,何瑞芽以十八岁的年纪修得双硕士学位,入主东皇,被股东们一致推上总裁之位。
从此之后,她变本加厉。
时间完全被她掐得死紧,不准他乱交友,不准他和公司股东太接近,不准他交女友……是的,没错!够没人性吧!
第1章(2)
“不可能!”
东皇总裁办公室里传来范季扬的怒咆声。
“她是。”何瑞芽的声音不疾不徐,淡懒无波。“我警告你,不准你再私下跟她见面,否则我开除你!”话到最后,利锋乍现,不容置喙。
“依雯不是间谍!”他抱头吼著,有股冲动想要冲到何瑞芽面前,掐住她那嫩白细致的颈项。
×的!他想掐死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个动作每每在他入夜即眠的前一刻再三在脑海中推演,他想,要是真实操演,绝对是一次OK到底,绝无NG。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吕竞在旁小声劝言。
事到如今还冷静个屁啊?!范季阳瞪著他,无声骂了句走狗。
“她是!”然而何瑞芽的态度比他还强硬,黑白分明的大眼深藏著绝对坚定的光痕。
“给我证据。”
“目前没有。”
“哈,那你在耍我?”哼哼,他冷笑两声,眯眼瞪著她。“要定一个罪犯罪刑,好歹也要有呈堂证供,你连证据都没有,要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陈依雯,他交往才两个月的女友,两人目前正是浓情蜜意,打得正火热,她竟然说依雯是商业间谍,简直是可笑透顶。
说穿了,她根本是不允许他交女友,真把他当作下人看待,生死全由她掌握。就因为她此等行径,害得他在公司备受议论,但那些蜚短流长,他当放屁,而她的恶毒,他可是点滴镌镂在心。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见她缄默不语,他噙著三分邪气、七分轻佻来到她面前,笑得万分放荡。“所以才故意要掌控我吧?”
何瑞芽眉眼不动,清丽面容无波,只见她唇角微掀,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意味不明,但看在范季扬的眼里像是轻蔑,气得他眼角抽搐。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她敛下长睫遮去眸底澎湃的情绪,懒得回应他自以为是的幼稚攻击。
“本来就不信。”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恶意栽赃,说到底,她只是想要掌控他的人生,玩他一辈子!
“但我不会拿东皇开玩笑。”再抬眼,清绽的眸子沉笃有神。
“什么意思?”真要开除他?
他不敢说自己干下多少彪炳功绩,可他没有愧对公司。
“我要调动你的职务,且今日立即生效。”何瑞芽将桌上的人事调动公文丢给他。“吕竞也会跟著你一道去。”
范季扬眯紧沉冷黑眸不语。
“立即到英国分公司上任,职称是业务经理,里头有今天下午四点的班机机票。”她看著他,面无表情,清丽面容依旧美得教人屏息。“你不愿意也要接受,不要忘了是谁栽培你,你要是敢私自离开东皇,怕是我爸在天之灵都会哭啊。”
×的!拿老爷压他!
燃著怒火的黑眸妖冶,她最后那句话真是杀进他心底最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