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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不知道身为公主就要顺从天命的安排,她也清楚公主的婚姻都是有政治目的的,只是,要把她嫁到最遥远的漠北喀尔喀去,她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皇阿玛,您为什么要收养我?我宁愿当王府格格,也不要当这个让人随便拿去联姻的和硕公主!”

  就在她抚著肿痛的脸颊,跺脚抱怨雍正时,恰好看见贝蒙从乾清门内走出来,她心一动,不由自主地喊出声。

  “贝蒙!”

  贝蒙止步回眸,见到敏柔时怔了怔。

  “公主?”他昨夜见到的敏柔浑身湿淋淋的,极为狼狈,今日一见装束整齐的敏柔,才发现她容貌鲜丽水灵,竟是个少见的绝色美人,不过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蒙著薄薄的雾气,似乎才刚哭过,而且左颊红肿,有很明显的掌印。

  掌印?他大为震惊,是谁打了公主?宫里能对公主动手的人只有三个,是皇上?皇后?还是皇太后?

  敏柔缓缓走向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

  贝蒙见她神色古怪地盯著自己,有些窘迫,也有些迷惑,对于她面颊上的红肿掌印,他必须假装没看见。

  “听说你的轻功非常好?”她突然问道。

  问题来得有些突然,贝蒙被她无比慎重的神情慑住,呆愣了一瞬。

  “传闻有些夸大了,公主别信以为真。”他谦逊地答道。

  “公主,该回宫了。”秀婉在敏柔身后轻声说道,目的是要提醒她不要和大内侍卫交谈过甚。

  “你站远点儿,站到那儿去,别烦我!”敏柔恼怒地朝远处的墙角一指。

  秀婉咬了咬唇,不情不愿地走到墙角去。

  敏柔深吸口气,从容地转向呆愣住的贝蒙。“你的轻功能翻越这些宫墙吗?”她水灵灵的眼眸定定地看著他。

  贝蒙的表情更加困惑不解了。

  “公主为何问这个?”见她问话的神色有异,又不知是受谁的责打,他谨慎地斟酌著字句。

  “我只是想知道,靠自己的力量翻出宫墙是什么感觉?”

  她冷然微笑,声音很轻,却让贝蒙心口一震。

  靠自己的力量翻出宫墙?她在想什么?

  “公主,我虽然会轻功,但是并不会用轻功来翻越宫墙,走东华门或西华门都可以出宫。”此时身在宫廷,他每一句应答都必须小心谨慎。

  敏柔被他正经八百的回答逗笑了。

  “我若是这么轻易就能走出东华门、西华门,还用得著如此烦恼吗?”她交抱双臂看著他。

  贝蒙听得一头雾水。

  “贝蒙,你教我轻功怎么样?”她的双瞳忽地闪耀著兴奋的光芒,红唇弯成了甜美的弧度。

  贝蒙惊异地看著她。堂堂大清皇朝的公主,要什么有什么,身边宫女、太监侍候得好好的,学轻功做什么?这是什么突发奇想?

  “学轻功……对公主来说,似乎没有机会用得上。”他婉转拒绝。

  “因为用得上,所以才要学。”她认真地瞅著他。“你放心,我手脚俐落得很,刀剑也玩过的。你想,我一个月的时间能学得会轻功吗?”

  贝蒙轻咳了两声。

  “公主,若想要学会至少能翻越宫墙的轻功,有武功底子的人也得学个三年五年,要是公主来学,我看十年八年也不一定学得会。”

  “十年八年?”敏柔瞪大了眼睛。

  “是。”

  敏柔眉心深蹙,一脸失落绝望。

  贝蒙见她好像心事重重,似乎有什么难以解决的烦恼,她脸上空洞绝望的神情让他不忍面对。

  当他转开目光,就看见被敏柔支开的贴身侍女,站在墙角处探头探脑的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虽然觉得敏柔公主整个人古怪得可以,但是昨夜见她淋雨,今日见她受责,也隐约可以感受到她身为皇室公主的无奈和悲哀。然而,尽管对她心生怜惜,但他有自己的职责要守,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他不得不冷酷,以免招祸。

  “公主若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先告退了。”他单膝行礼,想尽快抽身。

  “你今夜当值吗?”敏柔忽问。

  “不,属下明晚当值。”

  “好,我明晚再来找你。”

  贝蒙呆住,看见她那双澄澈明亮的笑眼,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麻烦上身了!

  第二章

  酉末戌初时辰,月明星稀,乾清宫大殿旁走著一男一女,漫步闲聊。

  “贝蒙,大内侍卫选的都是上三旗子弟,你是哪个旗分的?”说话的是敏柔,正兴致高昂地盘查著贝蒙的家世背景。

  “镶黄旗。”贝蒙心里清楚,在他轮值时敏柔不该跟在他身旁,但是碍于她公主的身分又不好明说,对于她的问话,他也不能不答。

  “那,姓什么?”她歪著头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

  “伊尔根觉罗氏。”他看见其他侍卫朝他们投来古怪异样的目光,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今夜当他走进侍卫值房,看见敏柔果真出现在值房内等候他时,就确信麻烦真的上身了。

  一班侍卫们不知道敏柔公主为何会出现在值房内,吓得悚然屏息,急忙让座端茶,大气不敢一喘。当他们知道敏柔是为了贝蒙而来时,更是惊讶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当没见到我。”敏柔笑著对众人说。

  侍卫们面面相觑,犹犹疑疑、战战兢兢地巡守去。

  贝蒙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他佩上刀,提起宫灯前往大殿巡查,尽可能对敏柔冷淡,但是敏柔一直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问问题。

  “你是在哪儿长大的?你的武功又是跟谁学的?”敏柔对他充满好奇,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我是在大漠长大的,武功是跟军中一个汉人学的。”贝蒙面无表情,答话尽可能简短扼要,他只希望这位公主不要在他身边绕圈子了。

  “你在大漠长大?是北方的大漠吗?”敏柔听到大漠就敏感地睁圆了眼。

  “是。”说到大漠,他苦涩地笑笑,眼神有些悠远。“我阿玛是靖边大将军傅尔丹身边的副将,二十年前跟随大将军的北路军屯兵在阿尔泰山,我自小就跟著阿玛生活在北路军中。小时候时间很多,日子太闲,所以拜一个武功高手为师,没想到学了一身功夫,最后在两军交战时,还是保护不了阿玛……”意识到自己话似乎说得太多,贝蒙连忙顿住。

  “你阿玛战死了吗?”敏柔怔怔地问。

  贝蒙轻轻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敏柔心中油然生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情绪。

  “那你额娘呢?你家中还有谁?”

  “我额娘死得更早,我没有兄弟姊妹。”

  “所以……你现在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你……都没有亲人吗?”她试探著,暗暗期盼他不要说出自己尚有妻小这样的话来。

  “也不是,前几日找到了住在京郊的玛法和奶奶,还有塔答、额齐克这些亲人也都在。不过我一个人惯了,并没有跟他们住在一起。”他淡淡地说。(注:玛法——满语爷爷;塔答——满语伯父;额齐克——满语叔叔)

  敏柔松了口气,因为他没有妻小而感到莫名其妙的开心。

  “大漠是什么样的地方?”她忘形地抬手搭上他的肩。“我听说那里全都是草原,人人都住在帐篷里,是真的吗?”

  贝蒙讶异她的举动,连忙退开一大步,避开她的触碰。

  “大漠也不全都是草原,有大戈壁,也有寸草不生的火焰山。茫茫荒漠长年北风呼啸,大雪扑面,冰冷酷寒。”贝蒙快步走出大殿,来到丹樨前站定,好一会儿没听见敏柔出声,他奇怪地回头看她一跟。

  “长年北风呼啸、冰冷酷寒?皇上他……竟然要把我嫁到那种地方去?”敏柔面色惨白地呆站著。

  贝蒙听清楚了,原来皇上要把敏柔公主嫁给蒙古王公联姻。

  “公主要嫁的是谁?”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出奇温柔。

  “喀尔喀的一个亲王。”她记不得名字,其实是根本不想去记。

  听见敏柔要嫁的居然是最北方的喀尔喀,熟悉大漠生活的贝蒙也不禁深深同情起她来。要把这样一个长在深宫内苑的娇娇公主嫁到生活条件严苛的干寒大漠去,也难怪她要吓得脸色发白了。

  “皇上虽然把公主嫁到漠北,但吃穿用度应该不会太委屈公主才对。”他试图安慰她,忘了彼此之间的身分。

  “我要的不是吃穿用度上的满足!嫁到喀尔喀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委屈,但皇上却觉得是给了我最大的恩典!”敏柔忿忿地咬牙。她其实不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要任何无意义的安慰。

  贝蒙不语,在皇宫里应对进退都必须处处小心、如履薄冰,对于皇上的决定他更不能妄加评断。

  乾清门有两盏灯影晃动著,贝蒙不动声色地望过去,见两名侍卫正在偷望著他和敏柔。

  “公主,乾清宫是枢机禁地,属下身为大内侍卫,身负重责,请公主还是别在这里逗留太久为好。”他必须恪守本分,把心底涌上来的怜惜压抑下去,让自己变得无情,甚至是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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