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曦愣了一下。
下一刻,她看到利人隽凝视自己的双眼。
“对,我要搭车。”若曦反射性地回答。
“你住在台北吗?”宋允儿又问她。
若曦点头,然后移开眼,避开不愿见到的目光。
“真巧,我们也回台北,你搭我们的车一起回台北好了!”宋允儿笑着说。
“不必了,我——”
“上车吧!”利人隽突然开口,他凝望若曦的眼色深沉,让她看不透。
若曦没有反应。
与其说她不知该如何反应,或者应该说,她觉得自己不必反应。
“你是孕妇,不应该一个人出门。”他却又这么对她说。
听到这里,宋允儿不得不惊讶了。“你们认识?”她问。
“孕妇”这两个字让她吃惊。
“是朋友。”他淡淡回答。
朋友?
若曦没有表情。
宋允儿虽然感到有一点不对劲,但她没问什么,只是体贴地说:“既然是朋友,就一起搭阿隽的车回台北吧!”她微笑着,落落大方。
她不问他们之间何以认识,她好奇的,是充斥在两人之间那紧绷的气氛。
然她聪明地选择不问,至少,不在此时此刻开口问,因为站在车外的若曦神色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点冷漠的,她看起来,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真的不用,我自己叫计程车就好了。”若曦说,连强颜欢笑也不必,她面无表情,转身要走。
“最近好吗?”他突然出声问候。
若曦僵住。
他打开车门下车,绕到她身边。“最近好吗?”再问一遍。
“很好。”她局促简短地答,声音哽在喉头,因为过度压抑而变得平板。
“你们都先上车吧!外面风很大,不要站在外面讲话。”宋允儿干脆打开车门走出来,拉着若曦上车。
他看她,深深凝望她。“先上车再说。”然后说。
也许是为逃避他的目光,也许是为不服输的自尊,她毅然调头上车。
若曦上车后,宋允儿看了利人隽一眼,然后回到前座。
利人隽看着若曦后车座的门关上,才回到驾驶座,发动引擎。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坐妥后,宋允儿回头问她。
她笑咪咪地,态度亲切大方。
“若曦,朱若曦。”若曦答。
“我叫宋允儿,他是阿隽,噢,你们认识,你当然知道阿隽的名字。”宋允儿笑着这么说。
若曦没有回答。
车子发动,滑出停车道后,他突然问:“伯母是否定期陪你到医院产检?”
这话自然是对若曦说的。
她不能避免,于是索性回答:“我妈比任何人还在乎我的身体,从来不会忘记产检日期。”
这话冷淡而且刻意地轻描淡写。
宋允儿微微瞪大眼睛,因为这不是一般男人与女人之间,寒暄的对话。
倘若仅是“朋友”关系,男人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下一次产检是什么时候?”他又问,未理会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态度。
“还要一段时间。”若曦避重就轻。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到医院——”
“不需要!”顿了顿,她意识到宋允儿回头看她,那疑惑的表情。“我是说,我妈会陪我到医院产检,谢谢你!”她收拾情绪,努力表现出“朋友”应有的客套关系。
他沉默片刻,深沉的双眸盯着前面的挡风玻璃。“如果需要我,只要一通电话,我会出现。”他说,声调出乎意外地……
温柔。
若曦沉默冷淡。
然而,她胸口那道硬生生筑起的城墙,却在败坏……
他,有必要这么温柔吗?
既然说好要分手,就不必也不应该再关心对方,因为她并非真的那么坚强。分手后的温柔算什么?
为何要让她放不开?
深吸一口气,若曦转头望向窗外。
从车窗玻璃的反射,她看到宋允儿疑惑的眼神。她决心不予理会,解释也只会让她再次经历那怅然却无用的情绪,况且她不必对任何人解释。
她决定以沉默让自己置身事外。
利人隽也不再说话。
他一路沉默,送她回到他熟悉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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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认识?”宋允儿回头问利人隽。
若曦下车,等车子开走后,她终于开口问他。
“对。”他简单回答,凝望前方,看似专心开车。
“你们,应该不是普通的关系吧?”她再问。
“我已经说过了,是朋友。”他说。
从后照镜里,他还能看得见若曦走开的背影。
他的眸色变得更深沉。
顺着他的视线,宋允儿看到意料中的人影。
“你很少有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她忽然悠悠说:“六年不见了,刚才我没有机会说,这六年来,你变了不少。”
他愣了一下,眼底掠过一道阴影。“你明知道,只要你开口问,任何事我都会告诉你。”
宋允儿脸色变了一下。“开玩笑的!干嘛那么认真?”她笑着,故作开朗。
利人隽深深看她一眼。
她正好别开脸,看似兴致勃勃地欣赏着久违的台湾街景……
其实,这何尝不是逃避他犀利眼神、以及忧郁的注目的另一种方式。
利人隽慢慢回头,嗤笑,换档,加速。
他已经习惯她的反应。
六年前,她离开台湾之前,只要他冷静下来认真跟她说话,她的态度就一直是如此,暧昧不明。
凝望前方,他早已明白会是这样的答案。
他们之间……
似乎永远都在捉迷藏。
究竟老天爷是公平的?还是残忍?
爱你的女人,你不能爱她。
你爱的女人,却永远不能知道,她内心真正的答案。
车内又陷入沉默,利人隽踩下油门让车子慢慢滑出路肩,将孤单一人的若曦,远远地抛在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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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伯母去机场,发生了什么事吗?”
若曦才刚回到家,就接到程克勤打来的电话。
“没什么。”
“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程克勤不相信。“伯母离开台湾,现在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我很不放心。”
“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你不需要担心我。”
“其实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就离开台湾,你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不放心你。”
若曦沉默以对。
“现在伯母又不在台湾,只有你一个人,我怕你会胡思乱想。”他说。
“不会,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坚强,根本就不会——”
“有的时候,坚强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打断若曦的话。“一个人太过于坚强,其实是一种压抑,一个正常的人不应该承受太多压力,何况你是孕妇,更不应该承受压力。”
她屏息。“你要我怎么办?”
程克勤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时候要到医院产检?”他的声音放柔了。
“我跟医生约好了,下个星期到医院产检。”对于关心自己的学长,若曦没有隐瞒。
“星期几?几点?”
“星期二,下午两点。”
“我还没出国,可以陪你到医院产检。”
若曦没说话。
“怎么了?有人陪你到医院吗?”
“不是……”
“难道他愿意陪你去?”他冲动地脱口而出。
“我会自己去。”若曦立刻回答,她当然明白程克勤指的“他”是谁。
“怎么可以一个人去?让我陪你去医院!”
“你要出国,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不必特地陪我到医院。”
“好了,就这样决定,我会陪你去医院,不要再说了!”程克勤直接决定。
有的时候,他是很霸道的。
若曦缓缓吁一口气。“学长,今天我很累,改天再说好了。”她不想跟他争辩。
“周二我会开车过去接你。”他坚持。
她沉默一会儿,然后叹口气。“晚安。”她轻声说完,便挂了电话。
有的时候,太多的关心也是一种压力。
一个人如果做什么事都能顺从自己的心意,应该不会不快乐,但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事事顺心毕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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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下午一点,程克勤已经开车到若曦家楼下的公寓大门口等候。
他既是好意,若曦难以拒绝,于是坦然地选择接受。
“让你特地开车送我到医院,真的很不好意思。”上车后,她微笑着说。
“你跟我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
她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一点尴尬而已。”
程克勤看了她一眼。“我又不会笑你。”撇撇嘴,又说:“只会骂你笨而已!”
若曦故意皱起鼻子。
程克勤先笑出来。
跟着,若曦也笑了。
“好像,已经很久没看到你的笑容。”他忽然若有所思地这么说。
“因为没什么特别值得笑的事情,所以就不必笑了。”她收起笑容,淡淡回答。
他看她一眼。“就算没什么值得笑的事情,孕妇也应该经常笑口常开,才有良好的胎教。”
“孕妇又不是傻瓜,为什么要整天张开口笑?”她故作轻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