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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香袖脸上的忧虑才子缓下来。

  眼看着天色渐暗了,香袖上前对自己的新主子说:"姑娘,您要梳妆了?"

  "梳妆?"

  "总管吩咐了,今晚爷在'正乾楼'候着,所以要姑娘梳妆。"香袖老老实实的回答。

  从屋里的墙架上取下一本书,剔亮了灯火,珍珠淡淡地道:"你下去歇息,不必伺候我了。"

  "可是--"

  "下去吧!"她回过身、在桌前坐下,专注地看起书。

  尽管香袖很无奈,可瞧这景况,她的新主子大抵是认真的。

  香袖退下后,珍珠索性看了一会儿书,等着天色暗下。那小本里,讲的是崔莺莺会张生的艳情故事,大概是"会花楼"前任"房客"留下的。

  天色暗了以后,她换了套花色平常的衣裳,打算去见这府里的"主子"。

  "珍姑娘!"

  珍珠才打开门,门外已经站了一个人。

  "什么时候搬进来的,也不来打声招呼?"李如玉冷眼看着一身布衣的女子。

  "我很快就搬出去,没打招呼的必要。"珍珠淡淡地说。

  听到这话,李如玉哼笑一声--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何必说这话?纵然爷是个喜新厌旧的男人,可只要安分、柔顺,仍然可以长久留下来。"李如玉咧开嘴,径自走进屋内,娇笑着说。

  "李姑娘,我该出门了,你没事的话请回吧!"无论李如玉是好意与否,珍珠没空听这种似是而非的"安慰"。

  "别装得一副清高的模样!"李如玉突如其来冒出这句话。虚伪的脸色变的阴沉。"也许一时间爷对你好奇,可只要摸清了这套,你以为凭你的本钱,还能保住爷的恩宠?"她低沉的语气充满冷蔑,像有无限的怨恨。

  她听善保总管说了,今夜爷指定要这女人陪他--

  李如玉实在不明白!爷怎会眷宠这既无美貌、又少柔顺的女子?这不公平!这种女人凭什么威胁到她的地位?!

  "恩宠?"回过身望住李如玉,珍珠忽然笑了。"恩宠是什么?一个女人,就只能倚靠'恩宠'而活吗?"她反问。

  李如玉怔住,料不到珍珠会说出这种话。

  "不是恩宠,你以为自己能留在佟王府?"沉下气来,李如玉冷笑。"你凭什么?!你自以为跟我不一样吗?!如果真这么清高,当初就不该进王府来!"她嗤道。

  珍珠望住她,并没有教这些话左右了情绪。

  "如你所言,安分依顺就没人能威胁到你的地位。我不想争什么、更不会长久留在王府,你尽管放心吧。"平静地说完话,她笑了一笑,然后转身跨出房外。"不能奉陪了,你不走的话,我走。"

  从没想过会留在佟王府,住进"会花楼"也并非出自她的意愿,如果李如玉以她为敌,那是庸人自扰。

  屋子里,呆住的李如玉望着珍珠洒脱的背影,困惑的情绪在她胸口滋长……

  如果她是男人,往常用权势就可以买到的娇香,对一个什么都不求的女人,会不会越想占有?

  一股没来由的不安,开始在李如玉心头发酵。

  **********

  纵使在夜晚,偌大的王府仍然灯火明亮,一盏盏悬在楼前的红灯笼美得让珍珠流连……

  她又花了些许时间在逛园子上头,直逛到"正乾楼"已将近戌时。

  比上其他楼阁,"正乾楼"的灯火要敞亮上许多。

  大堂上男人坐在一盏立式莲花灯下,手中执着一本策论专注凝读,听到堂前大门开合,他没有抬头瞧上一眼。

  "贝勒爷。"

  走到男人眼前,珍珠如常躬身、福了一礼。

  "我交代过,天黑前到我的'正乾楼'。"冷冷地抬眼看她,他英俊的脸孔没有表情,教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没有刻意等待,却也没料到,她竟敢教他候上这许多时。

  "民女没忘记贝勒爷的交代。只是--"

  "民女、民女--口口声声把'民女'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是想要一个名分?"他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扔开手上的书本。

  珍珠抬起眸子望住他,似笑非笑。"贝勒爷能给民女什么?"

  "你想要什么?"他问,口气冷下来。

  原以为她有些不同,到头来还是跟其他女人一样。

  "一名歌妓,至多做贝勒爷的妾。"她淡淡地道,压上后方的门,清潋的眸子低垂、溜过一抹淡光,闪闪烁烁。

  允堂眯起眼。"你想要更多?"

  "不,能做主子的小妾,已经抬举了民女。"她答,这回朱唇微微轻抿。

  他瞪着她,向来笃定的心志,竟然被眼前的女子打乱--

  "你想做妾?"他问,盯住她的眸光深沉起来。

  "这不就是贝勒爷恩宠民女的表示?"她望住他,似笑非笑地回答,不紧不慢的语调却有嘲弄的意味。

  瞪着那双太过清冽的大眼睛,允堂终于弄懂,她是在愚弄他!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而她居然以为--他会容她放肆到这等地步?!

  "无貌又无德,连府里的婢女都不可能胜任!"他冷冷地道,残酷的批判。

  挂在珍珠脸上的笑容骤然隐去……

  "贝勒爷说的是,民女是放肆了。"她轻声道,然后垂下眼,静静地瞪着地面。

  对一名贵族承嗣者而言,女人只是臣服者,永远高高在上的是男人。

  他像刀刃一样锋利的言辞没让她受伤,只让她更进一步验证事实。

  她骤然沉静的态度再一次惹他不高兴--

  见他发怒,一般女子的反应不是立刻跪地求饶,就是设法重新讨好他!她反常的举止相对于他的怒气,竟然让他感到,自己在这女子的心中似乎没那么重要……

  "从现在起,我要你每晚到我的'正乾楼'!记住,在天黑以前!"瞪着她白皙、干净的脸孔,他阴沉地警告。

  昨夜……晕黄的烛光下,他竟然没发现,这女人有极细、极白的肌肤。

  "'会花楼'里还有一名貌美如花、温婉旖旎的姑娘李姑娘,贝勒爷的私心不该只放在民女身上--"

  "别的女人,不干你的事!"他粗哽地打断她未完的话。

  "每夜往'正乾楼',民女不知道宝格格会怎么想。"好心地提醒他外,她再次无辜地问及。

  他眯起眼,开始怀疑她是故意找碴。

  "我是这府里的主子,做任何事不必对其他人解释!"他沉着声、一字一句地警告,像苍鹰一样阴鸷的眼牢牢瞪住她。

  "噢……"

  珍珠微微一笑,平凡的脸孔瞬间居然放射出一道接近刺目的光芒--

  允堂的表情僵住。

  "我改变主意了,明晚你就搬进'正乾楼'。"眯起眼,他忽然慢条斯理地道。

  没料到这小女人的不驯,竟然不受"贞洁"这道世俗枷锁制约。

  "搬进'正乾楼'?"微微挑起眉,她的口气却没有意外。

  "你有意见?"

  敛下眼,珍珠温驯地回答:"贝勒爷决定了就是。"

  他撇开嘴,没有表情的冷笑--她的回答早在他意料之中。

  "怎么我总觉得,你老像在敷衍我的问题?"持住女人的下颚,他灰浊的眸凑近她无辜的双眼,眯起眼低嗄地问。

  "贝勒爷多心了。"她微笑,直视他过于迫近的眼睛。"民女岂敢轻视贝勒爷的'命令'?"

  允堂的表情僵住。"很好!"撂开手,他冷着脸道:"听着,明天一早就搬进来!我不会容忍第二回--不把我的话当话的女人!"

  没等她回应,他抛下话后转身离开。

  望着男人那盛怒的背影,一抹狡黠的笑容忽然逸脱珍珠的唇角……

  久久不去。

  *********

  事情进展得意外顺利,能名正言顺进"正乾楼"探,倒是始料未及的事。

  一旦确认夜明龙珠的下落,无论夜明珠是否仍在允堂贝勒手中,珍珠马上就能离开佟王府。

  "姑娘,这屋子是刚收拾的,倘若您需要什么,可以吩咐香袖。"善保总管重复昨日早上的话,他迟疑的语调,有掩不住的困惑--

  连他都弄不懂,贝勒爷为什么突然让这名唤"珍珠"的普通女子,搬进"正乾楼"?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把他都弄糊涂了。

  "姑娘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告退了。"

  "善总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珍珠唤住才刚踏出房外的总管。"这是贝勒爷的寝房?"

  "是。"

  "您弄错了吧?总管该带我往'正乾楼'的客房--"

  "这是贝勒爷交代的,不会错。"

  忽然觉得一阵寒气掠过心口,珍珠全身莫名其妙地僵住。

  "大抵--"善保慢吞吞地往下说:"大抵,爷对姑娘有其他安排。"

  "什么安排?"不假思索的问话脱口而出,珍珠随即皱起眉心。

  她知道他"命令"自己住进"正乾楼",可却没让她住进主屋的道理。这样的安排实在居心叵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关于什么安排,姑娘还是自个儿问贝勒爷。"善保道,保持一径的冷淡和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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