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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仔细打量她身上芥末黄的长版衬衫、牛仔裤及黑色宽皮带,眼底露出欣赏的光芒。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看的。比起前两次见面,你这模样可以算是很迷人了。”

  他言下之意是笑她前两次很狼狈喽?会意过来的竞芳随即装出一脸凶狠,可惜眉宇间藏不住的笑意,害她破功。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取笑我,随便取笑别人是很不好的,这是为人师表该有的态度吗?”

  “我没有取笑你,在我眼里你真的满可爱的。”

  他由衷的赞美,让竞芳忍不住脸红。

  她得咬着下唇内侧才不至于笑得太明显。“油嘴滑舌。”

  他笑而不语地望着她。“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没有规定代打的不能透露名字吧?”

  “是没有这种规定,不过在问人家名字之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吗?这是礼貌喔,老师。”她调侃地补上一句。

  “嘿!别老是拿我的职业来开玩笑,老师也是人,拜托尊重一下老师的人权吧。”

  她轻声笑着,想起自己好像也对小乔说过类似的话。

  “我姓仇,仇恨的仇,竞争的竞、芬芳的芳。”

  “仇、竞、芳。”

  他轻柔缓慢地念着她的名字,像是在舌尖品尝她的名字,醇厚的嗓音如天鹅绒般扫过她的肌肤,心房激起一阵颤抖。她呆愣愣地掉进他如宁静湖般深邃悠远的瞳眸中。

  为了掩饰自己的呆滞,她挤出一声不自然的笑声,又咬着下唇猛然停止,清了清喉咙,确定自己没问题,她才又开口。

  “那你呢?我都说了,你不会想再装神秘了吧?”

  他的唇弯起一抹笑。“有什么好神秘的。只是……”他拖着长长的尾音,眼底有一丝羞赧。“你保证听了不会笑。”

  “哪有这样的?我这么大方地说了,轮到你时却还得定规柜。”

  看着他露出腼眺的笑,那原本就好看的五宫,看起来可爱极了,竞芳忍不住笑着摇头。

  “算了,算我吃亏。好好好,我保证不笑……得太用力。快说吧!”

  原本腼觍的表情瞬间变成吃惊。“什么叫不要笑得太用力?这哪算什么保证?你——”

  他忽然住口,因为竞芳抄起桌上的刀子,眯起眼,状似凶狠地瞪着他。

  “你说不说?本姑娘现在肚子很饿,没啥耐心,小心我串了你来吃喔!”

  下一秒,他爆出一阵大笑,惹得希望广场里的其他客人纷纷转头看他们,但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别人的注视浑然不觉。

  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喘着气说:“我说、我说……我叫向让.”

  或许是餐厅里人声鼎沸,又或许是她自己也还没从笑意中回复过来,竞芳听不太清楚,微皱眉头地跟他确认。“相让?怎么写?”

  他拉起她没握刀子的手,在她的掌心一边念、一边写。

  “向——让,小朋友都叫我向日葵老师,请多多指教。”

  一股热火从掌心向上延烧,伴随着强烈的电流,迅速地钻进她的心窝。

  这是什么?她眯起眼,想辨清这股莫名的悸动是怎么回事,但他一直握着她的手,温热的触感令她感觉整个脑子像被放在火炉上烤,完全没办法思考。

  向让直直地注视她好一会儿,当然也感受到两人之间那股魔力。事实上,他并未料到自己居然会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上写宇。

  这不像他平日的行为,但一股本能趋动,让他想都没想就碰触她的手,而且还舍不得放开。

  她的手修长细致、柔若无骨,圈在他的大掌中像握着冰凉的棉花糖。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抚摸她的掌心,讶异她掌心的触感如此细嫩,仿佛初开的花瓣。

  一个穿着王子戏服的男服务生端着菜出现,他微笑弯腰。“你好,大野狼来了。”

  侍者的招呼犹如春雷惊醒两人,同时抽回手,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到般撇开视线,并未听见侍者上菜时所喊的菜名。

  这家店除了装潢风格特别之外,菜名也别出心裁,大多是采用童话故事命名,像是他们点的“大野狼的生日飨宴”,其实就是德国猪脚、鸡排、鸡翅等各式肉类。

  看着眼前足足有一个脸盆大的食物,竞芳不禁瞠目结舌。

  “这、这是两人份的吗?”

  刚刚点餐时,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来,所以接受服务生的建议,点两人份的餐、再搭配套餐,有浓汤、面包、沙拉、饮料。没想到这“两人份”的餐点看起来至少够三、四个人来吃。

  “应该是吧!”向让也被吓住了。

  竞芳有趣地瞄他一眼。“你刚刚有听到他喊什么吗?”

  “嗯。”他点点头。“他说大野狼来了!”

  两人相视噗哧一笑。

  向让动手抽出插在猪脚上的刀,俐落地切开烤得香酥可口的猪脚,香喷喷的味道令人不禁食指大劫。

  竞芳闭起眼,双唇微扬地嗅了嗅迷人的肉香,叹气道:“好香喔!这香味让我忽然饿起来了,我想我大概知道这道菜为何要叫大野狼了。”

  “为什么?”他将切好的腿肉分进她的盘子。

  “猪脚、猪排、鸡翅、鸡排,全都是肉,简直是大野狼的梦幻大餐嘛!”

  向让笑着将一堆肉食放到她盘子里,转眼间,她的盘子已堆起一座小肉山了。

  竞芳故意露出夸张吃惊的表情。“你在做什么?想害我变成大胖猪吗?”

  他哈哈大笑。那爽朗浑厚的声音听起来真诚、不做作,显然他是个爱笑的人,从认识到现在(包括两人第一次在高铁上相遇),他几乎都在笑,不说话时嘴角也是微微弯着。

  他笑的样子特别好看。竞芳心想,侧着头审视他的脸,高且饱满的额、两道浓眉和挺直的鼻刻画出立体且迷人的轮廓,光滑的肌肤让人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他笑起来,嘴角两侧会有明显的笑纹和浅浅的酒窝。

  她眯起眼,惊叹她的发现。“嘿,你有酒窝!我第一次看到有酒窝的男生。你再笑一次我看看。”

  是她的错觉,还是他真的脸红了?竞芳在心底惊呼。但不一会儿,那抹羞赧已经消失,他淘气地望着她。

  “要收费喔!”

  “哼,看一下会少块肉吗?哪,补给你,吃肉肉补肉肉。”

  两人就这样又笑又闹地吃着美味可口的餐点,一边天南地北漫无边际地聊着。

  随着桌上美食一点一滴消失,他们逐渐认识对方。

  他问了关于她和小乔的关系,竞芳直言说两人是同事,然后自然地提到工作的性质内容。

  他专注倾听的模样,令她不知不觉说得更多。不知何时开始,她所说的内容已超过她平时对朋友交代的,从她在台北当个小助理,到回台中进入专案企划行业,曾经面临的难关、令她感动开心的时刻,她说得滔滔不绝,他听得津津有味。

  讲完最近刚完成的案子,她猛然停下,酸麻的下巴及乱纷纷的脑袋,让她惊觉自己竟然对一个认识(正式的)不到几小时的人透露得这么多。

  他身上有股特质,让她不由自主、轻易地打开心房。她端起橘子啤酒浅啜一口,润润唇后又喝一大口。

  这种特调啤酒,没有一般啤酒的苦涩却多了水果的清香,令人忍不住想再多喝一口。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沉默,向让扬眉。

  竞芳摇摇头。“没有,都我一个人说,嘴巴酸死了.换你吧,说说你自己,你怎么当上一家幼稚园的园长?”

  “我是继承家业。从我有记忆以来,这家幼稚园就存在了。小时候,我随时可以玩到溜滑梯、荡秋千,有一大群小朋友当我的家人,我一直以为每个人的家都跟我家一样,有大型的游乐场可以玩,吃饭就是和很多小朋友一起吃。有一次,我和一个小男生吵架,我不许他玩任何游乐场的设施,还对他说:‘你回你家玩自己的游乐场。’那个小男生瞬间大哭。”

  竞芳听得出神,忍下住追问:“后来呢?”

  “奶奶出来了解原由后,让老师把那个小男生带走,然后很严厉地对我说:“皓皓的家被地震震垮了,他的爸爸妈妈也上天堂了。你无心的一句话,剌伤了他的心。这游乐场不是你一人所有,而是所有小朋友共享的。在你反省完并真正了解奶奶说的话之前,你不能使用游乐场。”那一次,我才知道不是每个人的家都和我家一样有大大的游乐场,天底下也不是只有我失去爸爸妈妈。”

  竞芳惊讶地咀嚼他话里透露的讯息,眼底流露出温柔的同情。“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朝她露出一抹感伤的微笑。“三岁。他们一起出游时发生严重的车祸。听我奶奶说,当时我本来也要跟着去,可是我容易晕车,奶奶舍不得我受晕车之苦,才把我留下,我可以说是逃过一劫。”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竞芳才开口:“这就是你继承幼稚园的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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