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低笑,好脾气地开口。“不好好帮你打扮,别人还是会把你当男子,会误会咱们的。”
语落,他不期然想起长安城的胖姑娘朱若沅。
当日委托他接下护送朱若沅到九逸城的任务,便是引领长安城美女风潮的楚寒洢的公公。
或许他可以藉由这层关系,把水叮叮交由楚寒洢打理行头。
江慎反覆酌量之际,却被水叮叮率真坦然的言语给震住了。
水叮叮压根儿不懂拐弯抹角,随即大剌剌的宣示她对江慎的感情。“喜爱就是喜爱,今儿个若你很不幸变成女的,我还是一样喜爱你,才不管别人怎么瞧。”
她这比方打得可真差!
江慎忍不住苦笑,俊眉透着丝莫可奈何。“我不会无缘无故变女的。”
“就说了是比方嘛!”她吐了吐舌,觉得自己坏透了,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一个正常的男人哪堪受此污辱呢?
水叮叮怕他为此不开心,连忙撒娇的偎进他的怀里。“那你帮我添购一些姑娘家的衣物用品。”
江慎揉了揉她的发,笑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也不会逼你,你当自己就成了。”
像水叮叮这么不爱俏的姑娘,还真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不过就算是素衣荆钗的水叮叮,也自有其独特的风格。
更何况他向来不理会身旁的眼光,正是因为自自然然、口无遮拦的她,才让他波澜不兴的心起了波动。
或许让她维持自己的个性会更好,江慎想通了,心也跟着释怀。
他一贯冷淡的语气听来稀松平常,却让水叮叮一怔,她不明白为什么江慎能如此包容、体贴她?
瞬间,他对她的好揉着过往回忆的阴霾,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她从没想过,除了古老爹外,世上竟还有人会对她如此……
深凝着江慎看似冷淡的表情,水叮叮突然轻喃道:“我不为难。”
她屏着气,藏在袖下的青葱十指下意识扭绞着。
江慎侧眸打量着她突生的羞涩,顿了一会儿才问:“什么意思?”
水叮叮迎向他的眸,深吸了口气才说:“我不是不想恢复女儿身,只是自从跟着古老爹后,我就学会不再奢望……”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够坚强,能够承受拥有后又再失去的痛苦。
“傻瓜。”她的话让他的心重重一撞。她的过往,总让他心痛,教他无法无动于衷,一颗心不断为她兴起爱怜、疼惜的感受。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水叮叮不客气地赏了他一记拐子,嗔了他一眼。
江慎逆来顺受地承接她撒娇似的举动,张臂便将她搂进怀里。
“任务已经完成,我捎封信回平波县,然后直接带你到长安去。你知道再几个月就是上元节灯会,整个长安城会很美……”
“我不去长安。”她倒抽了口气,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慌。
“为什么?”
水叮叮咬了咬唇,没有答话。
“叮叮……”她非比寻常的反应,让他不由得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下意识紧握住江慎的手,水叮叮好半刻才开口。“老爹临终前说过,我是在长安城走失的,走失那一日,正是上元节灯会……当时我手中拿着个小伞灯……”
想起古老爹,她的心不禁又微微拧痛。
在她的心底,对长安城始终抱着复杂的感受,有苦、有酸……以及太多说不出口,甚至早已遗忘的感觉。
江慎凝视水叮叮,心跳如鼓。“那……灯笼还在吗?”
她不做他想,微颔首。“当然,老爹好傻,这些年来他一直帮我把伞灯收得好好的,直到他临终,他才把伞灯交给我,要我有机会一定要认祖归宗。”
江慎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是吧!老爹说得没错,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认祖归宗。”
水叮叮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怎么和老爹一样瞎起闹?说不定我的亲人早已不在世上,也说不定我走丢后,他们又生了个娃娃来替代我……”
她没哭,只是平静的陈述,静静地将所有情绪压进心底。
心一凛,江慎再一次拥紧她,不管水叮叮是谁的女儿,这一辈子……他不再放手。“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耳边传来他规律强劲的心跳声,水叮叮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更紧的回抱他。
抱着她,江慎心中的荡漾一回强过一回,太多的巧合让江慎不得不心生疑惑,或许水叮叮真的是礼部凌尚书多年前走失的女儿……
也许等一会儿捎信给慕晚云时,他可以将这些线索告诉他,让他再到尚书府做进一步的确认。
第9章(1)
十五日后
长安不愧是首都,热闹景象远胜平波县,放眼望去,店铺栉比鳞次,市贩聚集的叫卖喧嚣声,更为朱雀大街添上一股繁荣、热络的景况。
“长安城好热闹喔!”
古玩、瓷器、字画、街头卖艺的杂耍,琳琅满目、目不遐给的街景,几乎让水叮叮看昏了头。
“长安城向来是如此。”江慎扬唇,颇有感触的开口。
被调任平波县之前,他是在长安城当差,眨眼间,大半年过去了,而他身边多了个伴……
思绪转至此,江慎才发现那只始终紧扣住他的软腻小手,在说话的同时,将他抓得死紧。
“江慎,这里人好多……我不逛了。”水叮叮突然开口,微颤的语气虽轻缓,却泄露出她内心的恐惧。
走在摩肩接踵的人潮里,那股熟悉却又陌生的恐惧不期然涌上心头,迫得她下意识握紧江慎的手,不敢放开。
江慎露出了然的神情,未再多问,随即转了个话题。“如果你真的累了,我可以抱你。”
“啊?”听到他带着浓浓兴味的话语,水叮叮难以置信地扬起小脸,诧异地瞅着他。
见她诧异的表情,江慎反倒有些赧然。“走吧!别拖拖拉拉的。”
瞬间,她的心一揪,瞬即又有一丝甜蜜,想来他还不至于木头到无可救药!
软唇缓缓地扯出一抹甜甜的笑,水叮叮为他心动,渴望能与他过一辈子。
似能看出她内心激荡的情绪,江慎掀唇微笑。“‘水颜坊’就在下一条街,走吧!”
来到朱雀东门大街的“水颜坊”时,水叮叮盯着头上匾额,喃喃念道:“女子青春似花颜,盛时灿烂终会老,红颜凋零如何保?美丽长久水颜坊……呵呵,真有意思。”
语落,两人的脚步尚未踏进铺子,便见几名姑娘双臂绕着细长的披帛,随着脚步迎风飘动。
那群在香喷喷的铺子里走动的人潮,如同穿梭在花丛间的美丽蝴蝶,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这‘嫩白桃花粉’很好用,你瞧瞧,我的皮肤是不是改善了很多?”
“是呀!是呀!”
惊讶与欣喜拔高的语调反覆在周遭响起,让不知“水颜坊”为何的水叮叮,见识到姑娘家对美容圣品趋之若鹜的魅力。
瞧着「水颜坊”里夸张的人潮,江慎头皮发麻地拉着水叮叮走另一边。“我们先到隔壁铺子去。”
在他离开长安城之前,他听说朱若沅娘家的药铺移至“水颜坊”隔壁,并做起“药膳食铺”的生意。
许是受朱若沅满口传统养生说的荼毒太深,江慎一送朱若沅至九逸城后,立即返回平波县。
因为联络不上他,他这个护卫朱若沅至九逸城、促成这段佳缘的冷面神捕,在朱若沅的婚宴上恶意缺了席。
水叮叮不明白这些渊源,只是肚子里的馋虫,全被临铺传来的阵阵药膳香味给引了出来。
她还没开口,江慎紧接着说道:“这里的药膳很有名,等吃完我们再去‘水颜坊’。”
“真好!在大寒天里喝热汤最幸福了。”水叮叮双手捧着脸,满足的笑。
江慎瞟了她一眼,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喝了药膳,水叮叮整个身子被煨得暖呼呼的。
天候渐晚,在他们离开时,挤得水泄不通的反倒是“药膳食铺”。
他们相偕进入“水颜坊”,笑容可掬的姑娘立即热络地为他们详述铺子里卖的货品。
“我们这儿除了手镯、臂钏、玉佩、香囊之外,还有不少以中药研制的美容圣口叩,香囊里都是名贵的香料植物,可以让姑娘幽香袭人,就像是仙女下凡一般。”
水叮叮从未逛过这么新鲜的铺子,一双圆溜溜的眸四处打量,也不知有没有将对方的话听进耳中。
见她将目光放在臂钏上,姑娘跟着又道:“这臂钏也就是大家说的‘跳脱’,将数个手镯串联为一体组成的臂饰。”
“全身叮叮当当的,多碍事啊!”
水叮叮掩唇轻笑,忍不住觉得戴上臂钏就像系着铃铛的花猫,只要一恶作剧,一定会被主子察觉,一举一动皆在掌握之中,那多无趣呀!
她的论调让人啼笑皆非,直到水叮叮的眼光又被别的饰物吸引。
“姑娘好眼光,这白玉镶金玉镯,主心玉分成三段,每段两头都以金花绞链相联,可以自由开启;上头的花纹是蝙蝠、佛手、芙蓉花,取其‘福’之意;蟠桃、柿子为长寿之果,此五物喻‘五福’,意为‘多福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