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爱管闲事的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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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梵天衣衫不整,露出大半个胸膛,黑发披散在肩上,整个人显得凶恶而危险;他的黑眸涣散、无神,说起话来语无伦次,脚步凌乱而踉跄,显然已饮下过多的酒。仰着头,他双手在空气中挥动,口中吐出断断续续的咒骂……

  “女人,女人全是祸水,杀人不眨眼的祸水。”

  覃豹与邬丽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戒慎地躲在薄门后。万一惊动了周梵天,那大事就不妙了。无奈门后的空间实在太小,绢绢受到了挤压,便因全身不舒服而醒来。

  “娘?”她毫不考虑出声喊邬丽君,并好奇地看看覃豹。“你是谁?”

  “嘘!”覃豹赶紧要她闭嘴。

  但这声“嘘”比任何言语更具吸引力,周梵天忽然集中注意力,怒吼:“谁?出来!”虽然他喝了不少酒,却没有醉到好不清楚东南西北。

  绢绢奋力挣开覃豹的怀抱,自门后奔跑到周梵天面前。

  “爹,娘与一位大叔在那。娘要回来了吗?”她睁大无辜的双眸,不确定问道。在绢绢心中,娘并不重要,可有可无,因为最常和她在一起的是些下人而不是邬丽君。

  那些不堪的往事倏地借由一句“娘要回来了吗”全涌上心头,方才视为佳酿的酒液此刻也成了苦涩,周梵天漆黑的双眸瞬间堆满怒气,眼神比利剑还利人。“绢绢,进房里去。”

  绢绢似乎感受到大人间不寻常的气氛,她顺从地点点头,转回自己房间。

  “这下怎么办?”覃豹快急出汗了,他紧张地扯了扯邬丽君的衣袖,向她寻求主意。距离上次他被周梵天打断鼻梁虽已有些日子,但只要想到周梵天出拳之猛,他仍然余悸犹存。

  “邬丽君,你早就不是周家的女主人了,你来这干嘛?”周梵天的嗓音宛如黑暗中猛虎的低吼。

  ‘哟……我来看看我的女儿不行吗?我好一段时候没见着她,挺想念她呢!”邬丽君甩开覃豹的手,昂首叉腰注视着周梵天。

  “凭你在她身边的次数,你不配。”他冷冷说道。

  “我不配?哈——哈哈,你以为你比我有资格拥有绢绢吗?”邬丽君狂笑。“我呸!”

  “丽君……”覃豹示意她不要触怒周梵天,免得他赶尽杀绝,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你闭嘴!”她回头咒了军豹一句。“周梵天,少在那儿一副尽责父亲的模样,周家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你所有时间都耗在布匹上?可是生意归生意,谁知道你究竟真的出门做生意,还是去寻花问柳,戏弄小姑娘家……”

  周梵天只觉得全身血液开始迅速往脑门冲,愤怒似狂涛巨浪席卷而来。他没有等邬丽君把话说完,扬手便往她白皙的粉颊挥去。

  一声清脆的“啪”,冻结住邬丽君脸上讽刺的媚笑,她不敢相信在上次挨了一掌之后调梵天依然如此对她。

  “现在就离开这里,绢绢不需要你这样的母亲。我会派人送休书过去,从此你我再无瓜葛。假若你还想耍任何诡计,小心点,我会亲自送你们上衙门,好让你们在大牢里也能互相照应。”周梵无语气中的威胁不容否定。

  “你——”邬丽君气得咬牙切齿,脸上指印热辣辣的。

  “别说了,丽君,还有机会,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覃豹真怕周梵天待会儿又赏他一顿好打,拉着邬丽君便迅速越过小门,消失在黑暗中。

  周梵天无力地关上薄门,颓然倒向地面。

  原本他一直以为再见到邬丽君,自己已能控制住怒气,但邬丽君那张自私且残忍的脸,却成功地又激发出他心底最深的愤恨。她来,绝不可能是为了看绢绢,绢绢对她来说,不过是烦人的小东西,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来,肯定是为了钱财。在曾是周家少夫人的日子中,她早已习惯挥霍,如今和那个败家子覃豹在一起,想当然不会太好过。

  “爹!”一个童稚的声音油油喊道。

  “绢绢,我不是叫你进房里?”周梵天坐起身来,平视他唯一的女儿。

  绢绢偎着他的身体,与他席地而坐,小小的脸上布满疑惑。“爹,娘是不是讨厌我?”

  周梵天因女儿的敏感怔住了,但他并不特别怀疑绢绢为何如此问,她的确有理由。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绢绢又开口了——

  “娘如果真的讨厌我,没关系,我还有樱姐姐,她对我很好,一点儿也不凶。”

  “樱姐姐?”

  “就是守宫仙子啊!但是她说她不喜欢那名字,而且壁虎也没她漂亮,她要我别叫了。她说我能喊她樱姐姐,因为她比较喜欢这样喊她,寿全伯也见过她了——”绢绢愈说愈高兴,晶亮的双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樱姐姐?守官仙子?周梵天脑海中迅速浮现一个娇小却跋扈的身影,他眉头不自觉紧殖。

  “白天时,她带我上大街游玩,见着了许多有趣的事呢!”绢绢如数家珍般炫耀。“有耍猴的,那小猴子不停转圈圈,结果最后转得我头都晕了。樱姐姐还带我去买香蕉赏给小猴,小猴看见我手上的香蕉,根本不听主人使唤,砰砰碰碰跑来我这儿把香蕉给抢去吃了。它的主人气得要把我们赶走,樱姐姐还骂他虐待动物呢!”

  周梵天向来禁止女儿出门,但此刻,绢绢的脸上有希望、眸中有兴奋。和以前事事拘谨、不爱笑的绢绢不一样了。究竟陈家那个丫鬟有多大的魔力,能让绢绢再次敞开心扉,愿意相信且真心喜爱一个人?他实在不忍心责备绢绢了。

  “好玩吗?”他以指尖轻抚过地面上青绿的草茵,低头认真地问。

  ‘嗯!好玩。樱姐姐说她明天还要来陪我玩,本来她是不太想来,可是我一直求、一直求,她只有答应。寿全伯好像也喜欢她,我看他满脸笑眯眯,笑得嘴巴都不能闭上。”绢绢微笑,平常不易见到的两个小酒涡此时全部浮现。

  她要来?周梵天的心莫名扯了一下。那夜在城门旁守着她的影像不期然袭至眼前,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因整身的湿衣裳而受寒?他陪了她一整夜,神智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清楚。他凝视她细致的容貌,长而卷的浓密睫毛栖息于她紧闭的双眸上;她的鼻子不算挺,却有一种诱人的小巧可爱;即使在熟睡的状态之下,她的樱桃小嘴仍倔强地遭得高高的,仿佛等待一次倾慕的亲吻般。

  他暗想,自己已经有多久不近女色了?邬丽君偷人对他不止是名声上的伤害,更对他的自尊造成莫大的冲击。多愚蠢,他曾经疯狂地迷恋她、爱慕她为了她,他花尽大半家产替她赎身,只求她也能以相同的爱回报。结果,落得她红杏出墙,还想谋夺周家的财产。照理说,他应该对女人失去了兴趣,因为邬丽君已使他心如止水,对女人不再有欲望。

  但他不得不承认,最近他常想起冯樱儿。他犹记得她在出洞穴前所做的事,她擅自触摸他胸膛的刹那间,他的生理冲动突然全被唤起血液加速,浑身犹如着了人般。

  “你的胸膛怎么了?”她无辜、故作不在乎的声音在空气中跳动,惹得他血脉贲张、气息粗哑。

  映着柔柔月光,他抚过自己胸前那些疤痕,仿佛在悼念着往事。

  他的胸膛怎么了?

  那个恐怖的晚上不是他愿意去回潮的识是此时此刻,他无力去抗拒。

  当时,他正在熟睡,模模糊糊中一个人冲进他房里,大喊:“失火了。”随即拉着他开始向外跑。才踏出门外,他就被漫天的大火吓呆了,他不知道爹、娘在哪,恐惧中不知如何反应。

  浓烟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不得已,他开始往大街方向逃。沿途中,火苗延烧到他胸前的衣裳,他拼命扑打,却徒劳无用。渐渐地,火与烟模糊了他的神智,就在他以为周宅已付之一炬的同时,他扑倒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失去意识。

  这就是他胸前疤痕的由来,义父虽治愈了他身体上的缺陷,却永远医不好他失去父母的重创,胸前不甚明显的印记永远提醒他曾经历的悲惨记忆。

  周梵天深深叹气,心中感到无奈与悲哀。纵使他家财万贯又如何?一个不堪回首的童年,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子,还有个早熟而易感的女儿,他的人生难道注定多风多浪,不会有平静的一天吗?

  低下头,他惊讶绢绢已沉沉睡去,小小的头颅倚在他坚实的腰上。她像是梦见了什么令她欣喜的事,嘴角酒涡如夏夜茉莉般绽放,甜腻得让人心痛。若要说他这辈子亏欠谁最多,那再没有别人能比绢绢使他内疚,邬丽君的话并非无一事实,他的确太过于忽略绢绢了。

  他起身,小心地抱起绢绢,随着无声无息的脚步,他暗自发誓,从今之后,他一定要好好照顾绢绢,让她恢复这年龄该有的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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