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祁尧天的护卫——那个以为鹰奴要伤她,而冲出来救她的人。她知道他叫“御风”,知道他必定是祁尧天最亲信的人之一,那么跟着他,必定是找到祁尧天最快的途径。
打定主意后,曲弄鹰便紧随他身后。
耿御风的脚程很快,似乎正赶着上哪儿去,而且一点也没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只见他沿着大街直到尽头.而尽头便是一堵高耸的红漆界墙,高大的界墙连绵不绝,仿佛无止无境,高过界墙、透过浓密枝叶,隐约可见墙内的玉宇琼楼、雕梁画栋。
显然对这里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耿御风脚步未曾迟疑地终于走到侧门停下;而守在门外、精神抖擞、做全副武装戒备似卫兵打扮的两名年轻人,一见到耿御风,便立刻开门让他进入。
难道祁尧天就住在这里面?!
远跟在后面的曲弄鹰看清楚耿御风正是进去那里无误,她不免紧锁着眉,开始怀疑这里并非寻常之处,那么这里究竟是……
要进去里面似乎不简单,曲弄鹰藏身在离那道门不远处观察了好一会儿,从那道门进出的人不多,而除了刚才的耿倒风外,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必须持有证物,让守门人验过才能进出那道门。
究竟是何等重要的地方,需要如此严格的管制?
瞟了巨耸的界墙一眼,再将视线调回正谨慎地验着令牌、开门让两名妇人进去的年轻人身上,曲弄鹰更感此处的诡异;而祁尧天就住在里面?
她有些头大了——照这情形看来,光想通过这道门就是个大问题了,那她还找不找他呀?或者干脆再去湖边碰她的运气?
该死的师兄!他竟然丢了这样的难题给他,曲弄鹰忍不住在心里将师兄朱元季修理一遍。
实在不甘心放弃这机会,况且曲弄鹰也好奇这里面的玄虚,没多久后,她终于想到了可以光明正大通过那道门的方法……
夜晚,掌灯时刻,庄严红墙的侧门,守门卫兵就着灯光,一眼就看出来者何人,二话不说立刻开门让“他”进入。
那黑衣人一进门,还末松喘口气,右畔突地响起一声:“耿大人!”
黑衣人心惊胆跳,反应迅速地转头——在右侧,正有三名提灯带刀的汉子恭敬地立在那儿看着他。
知道他们口中的“耿大人”正是他,黑衣人强自镇定,神色平静地向他们挥挥手,低抑着模糊的鼻音“嗯”了声。
三名侍卫虽觉今晚的耿御风与住常有些不同,却因忙于执勤巡视而未去细想。与耿大人打过招呼后便告退离去。如果他们有时间再回头看一眼,肯定会奇怪,怎么在这沁凉的夏夜里,我们这位耿大人却频频拭汗?而他们作梦也绝对想不到,竟有人胆敢冒充耿御风的模样混进来——可真的有人这么做了!
待他们一离开,曲弄鹰已经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易容成那小子的模样虽然只有八分像,但在夜里却也足够让她骗过那两名守卫了。看来,他这张脸真的很有用——她只是没想到一进来就遇上这种突发状况!
曲弄鹰舒了口气,寻了隐蔽处,马上动手将脸上的东西擦掉。既然达到目的了,她可不想再顶着这张脸四处跑,谁敢担保等会儿不会再有认识他的人出现?
如果她问的那个人没骗她的话,那么她混进来的地方就是——王宫。
早知道这地方不对劲,却没想到这里竟然就是王宫!那她现在的目标只要放在她要找的石头上就行了,至于祁尧天……好像可以暂时不管他。
只是,靠她的力量真的能从这里把绿石偷出来吗?在王宫“偷”东西?!天!她真的是在自掘坟墓!万一失败被抓,恐怕她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之前没时间想那么多,可现在站在这里,看着深夜中却仍灯火辉煌、美丽中透着威严的建筑物,她的手脚竟开始有些发冷,心底不禁踌躇了起来……
夜里拂过阵阵凉风,掠过她头顶枝叶带起嘶嘶沙沙声。在这样的自然声中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曲弄鹰十分明白,就算此事有万分的危险,她也不可能因此而退缩。
呵!早在他们要她下山把绿石找回,她就直觉事情不简单,不知道师父有没有算到她的小命会在这里结束?
既然决定冒险,曲弄鹰没再浪费时间想“后事”。仔细打量了四周后,她谨慎地跨出步伐,在假山树影的掩蔽下,躲过了两组巡逻的卫兵,她跳进屋子的长廊下,然后立刻找暗处掩护。
天!这到底要从何找起?!
曲弄鹰在数不尽的回廊中绕得快头昏眼花!这王宫简直大得没完没了——逛王宫,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平常百姓可以有这机会,可她却只觉得又累又烦!
她这种搜寻法,想必跟大海捞针的难度有得比!
此时她又避开了卫兵,转进一处以内墙区隔开的园子里,由于园中点有宫灯,所以她还可以清楚地观察此处;园中景致在夜灯的点缀下别有一番幽静昏暗的美——假山峰石、池塘、桥梁、圆亭,都围绕中间金碧辉煌的楼台殿阁,而使曲弄鹰眼睛为之一亮的是,亲临水池畔的圆亭中,正有人坐在那儿小酌,而除了在亭中独自饮酒的人外,在他身后则站了两名看似贴身护卫的男子。
曲弄鹰的位置离亭子还有好一段距离,又是隔山隔水的,所以他们的模样她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可她却恍惚觉得他们的身影似曾相识,仿佛在那儿见过……
就在这时,园外又有宫女送了东西上去,摆好后又退下。又看了一会儿,曲弄鹰正想偷偷离开再去别处,可就在她举步要走开当儿,亭子里突地传来“锵”的碎裂声及一声大喝。
曲弄鹰的心猛地一跳,不由得转身再往亭子的方向瞧去。
一名护卫正以疾雷般的速度向外飞奔而去,另一名护卫则半弯身抓着半趴在石桌上的男子的手,不时传出一两声咒喃。
出了什么事?!
曲弄鹰看也知道出了某种严重的大事。想了一下,她立即决定再靠近那亭子一些。
“谁?!谁在那里?!”一声饱含机警和严厉的喝问,在她不经意拨开树丛时传出。
被发现了!
知道再躲也没用,曲弄鹰干脆走了出来,而在踏上曲桥的那一端,她已经看清亭中的人是谁了——站着的正是那日她看到的祁尧天的护卫之一,不是耿御风,而是较年长、沉稳的那个;至于半趴在桌上的竟是……祁尧天!
曲弄鹰惊诧地看着祁尧天,而他也半朦胧着眼回视她。
铁奔雷已经拔刀出鞘,警戒凝重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你是谁?!”
“我——”曲弄鹰蹙眉,还未回答,一个男性声音便已微弱地截断她。
“她无碍,奔雷,让她过来……”祁尧天的脸色难看极了,显然正费力克制腹中的剧痛。说完,他便合上眼。
“他怎么了?”曲弄鹰未等他说完就已快步跑了过来,而铁奔雷也未再阻止。
“被下毒!”他铁青着一张脸,动手将祁尧天驮在背上,快步往屋内移动。
“被下毒?!”曲弄鹰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胸口,一边跟在他们身后跑。
现在她没时间去想他们为什么在此,她又该怎么解释她在这里出现的原因,此时她的心思全系在那个中了毒的男人身上。
祁尧天被放在他的床上时已经呈现半昏迷状态,情况十分危急,而莫留火跑去找御医还没回来。
无暇再多考虑,曲弄鹰从身上掏出药瓶子,从里面倒出仅有的一颗赤红色药丸,然后撬开他的嘴,迅速将它放进去。
“你给殿下吃了什么东西?!”铁奔雷焦急地等在寝宫门口,偶回头便瞧见那年轻人不知道将什么东西放入祁尧天口中,他一惊之下大跨步过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不禁捉住“他”的手大声厉问。
“救他的东西!”明白他护主心切,可她的手也不想被捏碎,曲弄鹰用力甩开他的手,便又转头注意祁尧天的情况。
铁奔雷挤深了浓眉,瞪着“他”,怎么突然觉得这小子很眼熟?
才没一会儿,连铁奔雷也注意到祁尧天的转变——原本沉重的呼吸渐趋和缓,苍白的脸色渐复血色……
曲弄鹰蹲在床畔,细心地用帕子擦去他脸上的汗水,一边专注地观察着他。
蓦地,祁尧天睁开眼,一旁的曲弄鹰和铁奔雷同时一怔,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他在床上半翻过身,吐出了一口血水。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一下子,祁尧天的寝宫多了好多人;他的三名护卫全数到齐,被莫留火召来的御医、端水捧乐服侍的宫女下人……显然祁尧天中毒的事已经惊动了所有人。
御医在细心地诊断后,确定祁尧天已经没事,中毒的危险状况被排除了。御医只开了几帖补血的药吩咐人下去煎,立刻又跟着莫留火到亭子采集被下毒的毒药样本;而祁尧天的住处四周,已在很短的时间内增加了一倍以上的卫兵全力警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