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摇摇头。
「他们没有虐待你,是吗?」她又问。
他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宋初颜轻舒一口气,转身对福雅深深一礼。
福雅有点吃惊,「妳在谢我吗?」
「是的。」她依旧平和地回答。这份平和让福雅不由得不佩服。
「但是妳可知道我为什么不鞭打他?为何要对他这么好?」
她苦笑了一下,「鞭打小文会让他身上的纹身受到损毁,让他吃饱穿暖是为了让他的身体保持在最佳的状态,以便您可以在捉到我时看到最完整的藏宝图。」
「即使如此,妳依旧要感谢我?」福雅不解地反问。
「是的。」她再次重复这两个字。
「为什么?」
「因为,您保全了小文做人的尊严。」她庄重地回答,使得她即使身为阶下囚依然有着无可抹去的高贵和傲骨。
福雅盯着她的眼睛,哧地一笑,「漠尘,这女人很有趣,是不是?」
漠尘同样盯着宋初颜,许久之后,她回身问福雅,「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挑挑眉毛,「这么好的阳光,不在这里多留会儿吗?」
「太热了。」漠尘走向远处的马队,像是准备去骑马。
福雅也不得不起身,对着她的背影笑道:「何必这么急呢?也许现在回去正好碰上我们英明神武的拓跋雷王子。」
就在他起身之时,宋初颜惊诧地发现他的左袖袖管竟然空荡荡的,在风中来回飘摆……
她不敢相信地又多看了几眼。果然,那袖管的的确确是空的,原来福雅王爷是断臂的。何时?为何?忍不住她心头对福雅多了一分难言的同情。
但福雅回身看她的目光却又让她的心深深沉下。
「宋姑娘,请上马车吧。」他惬意地甩着那只空摆的袖管,彷佛断臂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问道:「您既然已经捉到了我,是否可以保证让拓跋雷殿下全身而退?」
福雅幽幽笑道:「我记得漠尘刚才告诉妳了,妳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而且是否让他全身而退似乎并不完全取决于我。我想妳应该也明白,拓跋雷又怎么可能坐视妳落入我的手中而放心回东辽呢?他必然要全力救妳,到那时,我当然要拚命自保了。」
他一招手,一辆马车已经停到了他们的面前,福雅亲自掀开车帘,只见里面并没有任何捆绑人的绳索,只有一张条案和笔墨纸砚。
「麻烦宋姑娘亲笔写封信给拓跋雷太子。」福雅微笑着,「若太子殿下能知难而退,我当然可以省下许多麻烦,而且,我想宋姑娘也会希望给太子殿下报份平安。」
宋初颜思忖片刻,走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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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雷今生头一次发现世上原来还有许多他未知的可怕对手。
「是我太轻敌了。」面对弟弟欧阳雨轩深深的歉意,他望着远方那片阴云,脸色并不比那片云彩好到哪里去。
赵蝶衣说:「我现在就写信回宫去,让父皇派一支军队过来,或者下一道圣旨,逼福雅王叔放人!」
拓跋雷摇摇头,「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福雅这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听妳父皇的命令的。」
「大哥想怎样救人?」欧阳雨轩心中的歉意无法用语言形容,出事到现在一直都沉浸在自责当中,「或许我可以求助江湖上的朋友们……」
「不,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拓跋雷沉吟着。
阿克力已经按捺不住地跳起来,「这是福雅对我们的挑衅,太子殿下,我这就回国集结军队,或者请陛下发兵!」
「阿克力,你以为这是小孩子打架吗?」拓跋雷一声低喝镇压住他焦躁的情绪。
就在此时,店老板敲门说道:「有位拓跋公子在这里是吗?」
拓跋雷使了个眼色,阿克力一跃而出,手中的短刀抵在了店老板的脖子上。
店老板吓得叫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是来送信的!」
拓跋雷挥挥手,「让他进来。」
阿克力的刀撤了下去,店老板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双手捧着一封信进来,他环视了一下屋内,径直走到拓跋雷的面前,「你就是拓跋公子是吧?这是我们福雅王爷给您的信。」
屋内所有人都是一震。
拓跋雷的目光停在信上,也停在店老板的脸上,「店家,你也是福雅王爷的人吧?」
屋内人都立刻盯住店老板。
阿克力有点诧异,欧阳雨轩却立刻明白了拓跋雷的意思。
因为兄长的天雀语不是很好,欧阳雨轩逼上一步,问道:「是你把我们的行踪泄露给福雅王爷的?」
那店老板的脸上却没有过多的恐惧,反而很坦然地笑了笑,「是啊,小店是在王爷的扶植下才有今天,所以为王爷做点小事,当对明亮的眼睛,帮王爷看清周围想害他的人是我们小民应该做的。」
阿克力气得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骂道:「你混蛋!」
拓跋雷伸臂一按,让阿克力被迫放开了手,拓跋雷看着那店老板,不怒,反而点点头,「你很忠诚,我们东辽人最敬佩忠诚的人。」
这下换店老板惊诧了。
拓跋雷从他手上接过信,那里面是两张纸,一张是宋初颜的亲笔信,信上只有一行字──
[我平安,勿念勿来。]
相比之下,福雅王爷的信却多了几个字。
[闻君远至,净手撒花以待,备得百年好酒,望与君共饮。]
欧阳雨轩看完蹙眉道:「这个福雅好大的胃口,不仅轻易吃下宋初颜姊弟,连我们东辽太子的主意都要打。」
拓跋雷将那两封信慢慢迭起,「不,他的信来得正是时候。即使他不来信,我也一样要去见他。」
「大哥!」欧阳雨轩失声道:「你可知那福雅王府是龙潭虎穴一样,你进去了就未必出得来!」
「阿克力说的对,他是在挑衅,给我下战书。我是东辽的男儿,就不能畏敌不前。而且,初颜在他的手里,我曾经立下誓言,绝不让她再受到半点伤害,如今誓言尚新,我已经累她被捉,身为一个响当当的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我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这一番话出口,足以震动四方。欧阳雨轩知道他再也阻拦不住大哥的决心。
其实,一个肯为心爱女人而死的男人同样值得敬佩。欧阳雨轩明白他的心情,这段为爱痴狂的心路他已是过来人了。
「大哥,千万小心,珍重自己。」事到如今他只有给予祝福。
拓跋雷手握腰间的刀柄,直视店老板,「走吧,带我去见你们的主子。」
这炯炯有神的目光锐利而刺眼,让店老板不由得倒退几步,好像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刚刚扑面而来似的。
店老板只是向王府报告可疑人士的讯息,却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分到底是什么。但仅仅是这一个对视就让他相信──站在眼前的这个像山一样无法撼动的男人,必然是不逊于他全心效忠的福雅王爷那般的人物。
拓跋雷出现在福雅王府内的议事大厅时,大厅内不止有福雅、漠尘,还有许多貌似文官武将的人物齐刷刷地坐在那里。
他刚刚在门口出现,那些文臣武将立刻全体起身,面对着他,注目凝视。
阿克力心头紧张,手指摸紧了腰刀,随时等着保护太子。
欧阳雨轩随行而来,他虽然见多识广,但是也没有料到一开始会是这种阵仗,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佳客远至,实在是我幽州之幸啊。」坐在最上方的福雅悠然起身,笑望着拓跋雷,一步步走下台阶。
如宋初颜一样,拓跋雷也诧异于福雅的断臂,这是他们最初得到的情报中所没有提及的。他伫立在那里,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没有事先投书给王爷,是我失礼。」
「说哪里的话。」福雅笑咪咪地走到他的面前,故做惊呼道:「都说太子殿下是东辽第一英雄,诸位看啊,我幽州可真没有这样气概英武的豪杰呢。」
旁边那些文臣武将都弯下身,齐声道:「见过东辽太子拓跋雷殿下!」
这样的豪华礼遇再次让拓跋雷等人吃惊,同时也让他们更加摸不透福雅的底。他这样一番大张旗鼓,到底是想做什么?
「宋初颜在哪里?」拓跋雷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
福雅笑道:「英雄一怒为红颜,殿下是个多情人,本王很佩服。宋姑娘一切安好,你可以放心。」他的目光游走过拓跋雷,梭巡到欧阳雨轩和赵蝶衣面前。
「蝶衣,妳长大了,都成亲了,怎么不给王叔带一杯喜酒来?」
赵蝶衣似是有点惧怕福雅,靠紧欧阳雨轩的身子,此时才开口,「福雅王叔,好久不见。您、您的胳膊怎么……」
「怎么会断了,是吗?」福雅笑着甩了几下袖子,「妳看王叔胳膊断了是不是更加潇洒飘逸了?」他一阵放肆的狂笑在大殿内回荡,拓跋雷注意到他身后的漠尘神情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