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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都不该做。”十二少左手倏地一扬,撤出大把白色粉末。

  “你——”唐冀没防到她还有这一毒招,顿觉脸面一阵麻热,眼中景物已呈朦胧状态,脑海亦一片混沌,继之逐渐昏眩。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这药粉是西夏国进贡的‘神魂颠倒’,即使你是千狡百诈的江湖郎中,也防不到我这一招。”十二少伸出十指在唐冀面前胡乱瞎弄一阵,确定他已被迷昏得欲振乏力,才掏出一只比衙门使用的还小上许多的手铐,分别戴上唐冀的手腕和自己的。“现在看你这只臭泼猴怎么逃出我如来佛的手掌心?”

  “你……想怎么样?”唐冀眼睫半垂,眸光涣散,说起话已显得结结巴巴,口齿不清。

  亏他长年浪迹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做梦也没想到会落人一名老贼秃手里,汗颜啊汗颜!

  “官兵捉强盗,当然是依法究办,还能怎么样?”十二少塞了一颗药丸到他嘴里,“起来,咱们还得赶路呢。”都是西门钺乱搅局,出言恐吓禁止她痛下杀手,不然她现在就一刀格毙了这坏男人的小命。

  唐冀吞下那不知名的黄色药丸,精神立刻清朗不少,体力也渐次恢复,霍地由地上跃起,虎视眈眈地揪住十二少的衣领。

  “刚才给我吃下的可是解药?”唐冀怒焰高涨,黑瞳中火炬炽燃,威胁着要将十二少烧成焦炭。

  “是的,你先……放手!”十二少抡着拳头,使劲的想将他的手打掉,但他根本动也不动,“不过那只是三十分之一,另外的二十九份,我会在往京城的途中一天给你一包。”

  “你这死老头!”唐冀拎起一块大石头,就要朝她脸上砸,“我让你先到阴曹地府报到!”

  “不要轻举妄动,解药不在我身上,打死我也没用,况且,这副手铐的钥匙放在我京城老家,除非你希望一辈子戴着它,否则最好乖乖听话。”十二少盘算着等一远离西门钺的视线,再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把唐冀“处理”得神不知鬼不觉。

  “傻子才相信你的鬼话。”唐冀扯过她的胳膊,撕开她的袍子,“我把你剥个精光,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

  “不行。”十二少手握拳头,垂于湖面上,“你敢胡来,我就把剩余的这些药粉全部毁掉,让你在往后的二十九天里蚀骨断肠,生不如死。”

  “你敢。”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得忍下这口鸟气,将来才能将这老乌龟分筋错骨,剁成肉泥。“打我出娘胎,没见过比你更卑鄙恶劣龌龊下流无耻的。”

  “岂敢岂敢,论使坏呀,你唐大盗要是谦称第二,就没人敢夸口第一了。”十二少为自己这招手到擒来的卓越本领,开心得只差没手舞足蹈,“走吧!”

  就不走,看你能奈我何?

  “喂,我说走了。”她这只娇嫩的手,再让他多扯几下,纵使不断,大约也少不了皮破血流。

  “我累了,走不动,你过来背我。”他两臂往十二少身上一搁,直如大树压小草,存心整她嘛。

  “不走是不是,好,我把药粉丢了。”妈呀,这人怎地重得像块大石头?

  “慢着。”使来使去就会这一招,小人!“走就走。”迈开大步,反将她拖着走,“快点,小虾米。”

  “啥……意思?”十二少得小跑步方能跟上这个被她制伏的囚犯。

  “龙困浅滩遭虾戏,听过吧?”唐冀张开一只眼睛睨向她。

  “你是龙?”

  “谢谢。”

  呸!自大狂,我那是疑问句,你听成什么了?

   *  *  *

  因担心唐冀的同伙发现追赶上来,以及西门钺不死心地征调人马支援,十二少故意舍大马路而就小径,连续赶了六个时辰,终于在斜阳向晚时,来到距离聂门县百来里路的定兴镇。

  暮色渐浓,黄昏的市集比之早市毫不逊色,各式店铺多得叫人眼花缭乱,卖头巾的、腰带的、绒线的、生药的……当然也少不了吃食。

  “到客栈吃点东西?”她想,这儿应该没有唐冀的党羽了吧。

  定兴镇里东桥一带有很多茶馆、酒楼,客人都是茶腻子(喜欢喝茶的老客人)。有的吃完了饭,索性留下来饮茶消磨时光,有的下了工到这儿来互相放送消息、打探各家情报,大伙吃点大八件、糟子糕、糖豌豆,或就着桌上长方条画上棋盘的薄板对弈,纸上用兵,笑闹成一团。

  十二少在大街上东张西望了老半晌,还拿不定主意该到哪家客栈挂单比较好。

  “你觉得……”她只是随口问问,唐冀马上接着道,“右前方第二家。”大步一跨,率先就走了过去。

  十二少忙不迭地跟上:“你来过?”

  “来过一百二十几次。”答话的当口,他已置身在这家店招上写着“不醉无归”的酒楼内。

  “什么?”令十二少吃惊的还不止这个。

  “哥儿们,你来啦,怎么也没先知会一声?”掌柜的推开店小二,亲自出来招呼他俩,“唉,咱们大家才叨念着,你怎么这长时间不来,也不捎个信。”接着拉长脖子往里吼,“小柱子!把地窖里那瓶十五年的花雕拿出来,告诉厨房,切三斤牛肉,大黄鱼红烧,再蒸一笼虾出来。”

  “每回来就劳烦你张罗又破费,叫我怎么好意思天天来?”唐冀大模大样地往窗边一张惟一空着的方桌坐下。

  “开玩笑,能招待你是我纪瑞东的荣幸。看,这张桌子自两年前就空着,我天天擦,一天擦三遍,就是不许旁人坐,专等你。”

  掌柜的话没说完,酒菜已陆续送上来。馆内的客人莫名其妙地一个个围上来,每个人和唐冀不是称兄道弟,就是恩人恩公地乱叫一通,听得十二少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这张桌子你不给人坐?”她不解地问。

  “因为这是特地留给我兄弟的。”掌柜好像这会儿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你是哪条道上的?以前没见过。”

  “大哥,这手铐是……”从邻桌围过来的一名大个子,愕然指着唐冀的手问。

  怎么他也是这坏家伙的拜把?十二少隐隐觉得有祸事要临头了。

  唐冀横了十二少一眼,面带讥诮地:“你们猜呢?什么样的人会被我用手铐铐住,不怕累赘地大街小巷带着到处跑?”

  “不用猜了,那他肯定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不对不对,看这老家伙两眼水蒙蒙,黑珠子滴溜乱转,八成是个丧心病狂的老淫棍。”

  “有道理,有道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没句好话,把十二少激得火冒三丈,“啪”的一掌击向桌面,摆出十足的官架子。

  “瞎了你们的狗眼,我乃是大内侍卫江愁眠,谁要敢再出言莽撞,休怪我下手狠毒。”

  众人一愣,因她这几句话纷纷陷入短暂岑寂,相顾愕然又摸不着头绪地张大嘴巴,硬是不知接口说什么好。

  “怕了吧?”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却引来哄堂大笑,有的比较夸张的甚至笑岔了气,笑出了两行滑稽的泪水。

  “笑什么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她说的明明是实话,为何竟有种谎言被拆穿的窘迫感?

  “的确不好笑,这是我生平听过的最幼稚的笑话。”掌柜的做了一个不屑的手势,还弯起手指往她脑袋敲了两下,“大内侍卫?怎不干脆说你是天皇老子?吹牛也不打草稿。”

  “可耻哦!”连店小二都瞧她不起。

  “你们这些人简直是……”十二少抡起双拳,想给这些有眼无珠的乡野村夫一顿教训,怎奈一手被铐住,丁点招式也使不出来,“喂,你跟他们解释清楚。”

  “你是指哪个部分?”唐冀兀自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忙得不亦乐乎,“你撒瞒天大谎,害我差点被乱箭穿心?或者是你使小人招数,将我迷昏,然后乘机从我身上偷走大把银票,结果还是邪不胜正,被我制得死死的这个部分?”

  “哎呀,原来你这老不修这么坏!”

  “不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十二少真后悔没一刀杀了这满口谎话的王八乌龟蛋。

  “得了你,我们唐大哥向来不打诳语。你这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只没料到坏得这么彻底,真该死唷你。”

  十二少非常无辜地遭受连声唾弃,而唐冀却视若无睹地只顾着大口大嚼,边和他的狐群狗党谈谈笑笑。

  “就是嘛,那么老了还作奸犯科,有没有点羞耻心啊!”说着居然把原本摆放在十二少面前的酒菜,全数挪往唐冀那儿,连茶也不给喝。

  “你们,你们……”如果现在有把刀,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唐冀捅个七八十刀,以泄心头之火,“不吃了,我要早点歇息,有没有上等的雅房?”

  “雅房当然有,但给不给你住,得看咱们大哥的意思。”掌柜的撇着两边嘴角,爱理不理地只知阿谀奉承巴结以及乱拍唐冀的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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