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她根本不该插手这件事的,但——钱世昌渴望的眼睛在她脑海中浮现,而男友冷漠的逃避更让她心疼。
孙书云煮了简单的义大利面,当他从厨房端著盘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友依旧坐在原地发呆,无意识地咬手指头,这表示她在烦恼著什么。
他挑眉,「好吧!现在告诉我你的假设,我或许会回答。」
圣郁婕回神,就见他将食物放在一旁,坐在自己对面,她怯生生的说:「你要保证不生气。」
孙书云迟疑了片刻才点头。
思量再思量,挣扎再挣扎,盯著他的眼睛,她真希望能够预知听完她陈述后的他会是什么模样。
良久,久到他习惯性频频抬眉表示不耐烦时,她终於有勇气开口了,「其实这个展览的委托人,就是他。」
孙书云沉默片刻。「这是假设?」
她连忙摇头,心虚得要命,连看他的眼睛都不敢,鸵鸟的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然后呢?他想做什么?」
她惊讶,他没有生气、没有咆哮,就只有冷冷的一句问话,她抬头看向他,就见他双手环胸,目光犀利。
「他想……见你。」
「不可能!」
他拒绝得毫无余地,圣郁婕诚惶诚恐的劝道:「别拒绝得那么快!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孙书云的眉头锁得死紧,看向她身后铺了一桌的照片,握紧的手选择端起一旁的义大利面狼吞虎咽。
说到这里,就算他不想听她也得说了,何谓硬著头皮,她现在感受到了。
「他没有别的要求,因为你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他唯有想出这个办法。」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见他!」重重放下盘子,一双几乎要著火的眼犀利的瞪著她。
圣郁婕倒抽一口气。又是这种眼神,这种几乎失控的凌厉在警告她该住口,该从此闭口不谈这件事,可是——
「可是他活不了多少时间了!」
她想起钱世昌说他将不久於人世的眼神,他说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儿子……
仿佛有—秒的停滞,孙书云看著她、盯著她,瞪著她,像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当年他——」
她的当年还没开始,他转身就往外走,不给她任何说下去的机会。
圣郁婕连忙追上去抓住他的手,却被他甩开,力道猛得让她收不住脚,踉跄了几步,直到抵上墙壁才稳住身子。
她惊讶,盯著他僵硬的背影小口喘息,心跳得好快。
孙书云僵在原地,双臂保持著僵硬的姿势,咬牙道:「如果他是我父亲,二十年前就死了,所以,你说的那个人和我没关系!」
「你在逃避!」
她不忍,没有人能分得那么清楚,他的逃避,只意味著在意。
孙书云重重喘息,良久,他转身,盯著她的眼睛,「对!我或许是在逃避,可如果我这样,你想怎么说?」
「他有苦衷。」
「他罪有应得!」
他语气冰冷得让她心寒,圣郁婕心急的脱口而出,「当年他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
他猛地走到她面前,满脸狰狞,她惊悸的向后缩去,无奈却被他抓住双肩,痛得皱了五官。
「他也配?!那我母亲呢?成天流泪哭泣、伤心欲绝,还要求神祷告替他赎罪,我母亲又算什么?!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见过他了?所以替他说好话?」
「书云,你冷静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弄痛我了!」
他霍地放手,平复自己激动的心。「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听。」急匆匆的甩门而去。
被留下的圣郁婕只能无力的看著门外暗淡的天色,和她的感觉一样,忧郁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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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圣郁婕完全联络不到孙书云,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无人接听,她上门找人,他根本不在家,在他的语音信箱里留了无数留言,他似乎—则都没听到,毫无回应。
最后找上她的,反而是钱雅云。
「你看起来很糟糕!」
看著一脸苍白,挂著两个黑眼圈的圣郁婕,她淡淡挑眉。原因她当然知道,否则今天不会来找她。
「他在哪?」
圣郁婕没辙了,事到如今,唯一可问的人就是钱雅云。
她耸肩,淡淡道:「他在哪我不会告诉你,我今天只是来告诉你,展览的事到此为止。」
闻言,圣郁婕沉下脸。她想到他或许会抗拒,但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她生气了,盯著钱雅云的眼睛冷声说:「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个,请转告他,他要自己来跟我说,因为当初和我谈的人是他不是你。」
钱雅云有些吃惊,她想过她可能的反应,惊讶、伤心、失落……却唯独没有这一种,她强硬而理智,不卑不亢得甚至让她有点欣赏。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很忙,钱小姐请——」
「你知道我和书云的关系吗?」
她突然冒出一句,让圣郁婕有些不安。关系?暧昧的暗恋者?艺术家和经纪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我也姓钱,难道圣小姐联想不到什么吗?」
经她这么一说,圣郁婕惊讶得张大嘴巴。不会吧?她的意思是——
「我算是他的妹妹,哼,如果他承认的话。」
「可是、可是……」她张口结舌得说不出话来。
「钱世昌和他的英国老婆没有子嗣,我母亲当年是芬妮夫人的看护,在夫人死后一年,老爷接纳了她。」
「那么你和书云——」是同父异母?她惊讶的瞪大眼睛,但转瞬又发觉不对。「不对不对,年龄不对!」
「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我是家母带入钱家的。」
故事怎么会这么复杂?钱世昌遗忘了台湾的妻子,爱上了英国小姐,随后又娶了小姐身旁的看护,看护的孩子又爱上了正牌少爷,而少爷又不愿认祖归宗……她使劲摇头,觉得关系复杂得让她混乱,她抬头看钱雅云,想在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是——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难道……你不希望他们父子和解?」
钱雅云失笑,频频摇头,「我爱他!如果他们和解,我就真是他的妹妹了,敢问天下有哪个哥哥会接受妹妹的?」
圣郁婕屏息,但她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吃惊。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书云,他如果想认钱世昌,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动作,他根本当他是陌生人,你现在费尽心机想让他们合好,我才要怀疑你的动机?」
「你错了,他之所以置之不理,正是因为他还在意,因为介意过去,所以刻意遗忘,他如果真当钱先生是陌生人,为什么每每提起就会大发雷霆?他根本就是自欺欺人,那道伤口一直埋在他身体里碰都不让人碰,而你就是帮凶,你为了自己,帮他自欺甚至欺人,但你想过没有,最痛苦的那个人是谁?难道不是他吗?!」
她好生气,她气书云的懦弱逃避,也气钱雅云自私狭隘的爱情,更气自己只能坐在这里无谓的说教,他们都一样,在旧伤口面前一样软弱无力!
钱雅云沉默,她说得她哑口无言,原本让她理直气壮的爱,此刻在圣郁婕的面前,却变得苍白无力。
「或许他可以选择一辈子这样,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我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不做,但是我不想他后悔。」她目光灼灼,面露坚定,「请转告他,我会在他家等他,直到他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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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在无奈中停顿,钱雅云自动打开门走进房间,果然看到孙书云在里面。
三天前他住进饭店就一步都没踏出过,他要她去找吴昊,证明了圣郁婕的展览果然是受钱世昌所托,所以他又要她去找圣郁婕,说展览的事情到此为止。
这三天,他过得像与世无争的隐居者,除了雕刻就是雕刻,
踏过地板上层层木屑,她走到他身旁,孙书云却像是根本无法察觉她的靠近,刻刀在木槌下凿出一道又一道犀利的刻痕,木料很硬,每一刀的力道都仿佛能激起电光石火。
「她说展览的事,要你自己去谈。」
孙书云手中的力道不减,刀锋与木料的摩擦声让钱雅云蹙眉,不忍的问:「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我没怎样。」孙书云盯著木雕雏形,懒懒回答,声音沙哑,像在沙漠中徘徊的人。
「那为什么有家不回,把自己搞得这么失魂落魄,是为了给我看吗?」
钱雅云生气,气他也气自己,更气圣郁婕说对了,他一直在逃避,就算恨,他也从没有正面面对过,而她,就是帮凶!
「她说会在你家等你,直到你出现。」
「叫她回去。」
「你自己去说!」
他皱眉,抬头看她,良久,沙哑的重申,「叫她回去,我想清楚了自然会去找她。」
钱雅云皱眉,半晌没好气的一哼,「哼,真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忍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