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郝恬恬,你是西岸知名的室内设计师,你可别做出什么丢脸的事!
喔?像是偷舔他的胸膛性骚扰未遂吗?
脑海里的嘲讽,让她羞愧的抬手把脸遮住。可就算闭上眼,躺在地上,她却依然觉得晕眩耳鸣。
天啊,也许她疯了,其实这一切只是她的梦,包括艾玛的死、他被殴打、她被绑架,那场飞车追逐、在峡谷中差点溺死、攀岩、沙漠竞走,这些疯狂的事情,全都是她一场梦。
其实真正的她,还躺在她新买的席梦思大床上,睡在一千两百支纱的高级寝具里,她只是在作恶梦而已。
一场疯狂被追杀的恶梦。
她应该要努力让自己醒过来,但她睁开眼,却看不见天花板,只有红色的流纹岩,和逐渐西沉的夕阳。
她全身的肌肉都又酸又痛,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痛得她想掉泪,摆明了它们想要罢工,所以她继续躺着,看着远处的风将天边的云彩卷成不同的形状。她不晓得自己在那里躺了多久,云彩不断流动,颜色也不断改变,岩石构成的大地也是,随着夕阳晚霞的光彩,变幻着绚丽的色彩。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它是活的、有生命的。
快速的跃动的心跳,不知何时已经减缓。
她舔舔干涩的唇,却又想到那个吻。
他的唇很软。
那个吻很短。
如果那是她死前的最后一吻,她一定会哭出来。
这些年来,她一直很努力工作,因为她不想再次穷得连吃饭钱都付不出来,所以她发狂似的工作;因为怕得到性病,所以她不和人做爱;因为怕再次失去,所以她也不付出感情;因为怕遇到烂桃花,被烂男人拖累,从此负债累累,所以她也不交男朋友。
约会,可以。吃饭,可以。上床,抱歉。结婚,免谈。
八年来,她让自己忙到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虽然偶尔,在少之又少的失眠夜里,她还是会寂寞,但老电影和巧克力、冰淇淋就可以安慰她。
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她以为她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她以为她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
她还是处女,如果要死,她也要先轰轰烈烈的做一场爱再死!
早知道她刚刚就把他压倒了,趁她还有肾上腺素可以用的时候。
这念头让她笑了出来。
起初,那只是微弱干哑的笑声,然后越来越大声,直到她再也停不下来。
她遮住眼,躺在地上笑了又笑,不断歇斯底里的大笑着,她甚至可以听到笑声在岩石中回荡。
天啊,这一切真是荒谬。
她一边想着,却还是止不住笑。
“嘿!什么事这么好笑?”
几乎是在听见他声音的瞬间,胸中的心跳就立刻加快了速度。
她拿开遮住眼的手,看见他。
“老实说……”她撑起自己,看着他,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不笑的话,我就要哭了……”
她已经哭了。
她是笑着说这句话的,泪水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力的扭了一下,他伸出手,把她从沙地上抱了起来。
仰起头的她,黑发散乱,脸上还有着污泥,衣服皱在一起,全身都是擦伤,看起来就像只流浪了一千公里的小猫。
他将她抱起来的那瞬间,她的笑变成了呜咽。
那娇小的女人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上,紧抓着他肮脏的衬衫,开始哭泣。
她哭得很小声很小声,泪水浸湿了他的肩膀,有那么几分钟他无法开口,只能抱着她往前走。
第一次在警局里看见她时,他就知道她很难缠。
面对一群高大的员警,她却始终将背挺得笔直,清楚有条理的表达自己的意见,虽然脸色苍白,却不慌张。
她成功的事业、挺直的背脊、坚定的语气和说话的样子,以及那种不自觉散发出来的自信与气势,让人很轻易就忘记她其实才二十六岁,而且只有一百五十几公分高。
她真的真的很娇小,而且脆弱,但直到刚刚那瞬间,他才清楚察觉到这件事。
他抱着她绕过了一座岩石堆,一棵约书亚树,一丛干掉的灌木丛,走了好一阵子,才来到刚刚找到的洞穴。
他走进刚刚整理好的洞穴里,这地方是附近最大的洞穴,为了防止野兽,他把入口处用较大的石块堵了一部分起来。
他应该先回去带她过来的,一时间却没想到,他只想到她应该多休息一下,只想到他得趁天黑之前,替两人找到遮蔽处和食物。
所以在找到这个岩洞时,他自己就先整理了起来,确定洞里没有其他虫兽,捡来可以燃烧的枯枝、干草,他甚至杀了途中遇到的两条响尾蛇,准备拿来当晚餐。
他什么都做了,却完全忘了她自己一个人可能会害怕,只因为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坚强。
如果可能,他真想踢自己一脚。
压下对自己的怒气,他抱着那依然在啜泣的小女人,走进洞穴里,把她放到沙地上。
“嘿,看,我找到了一个可以过夜的洞穴,等吃饱后,我们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她没有看,只是低垂着头,瘦弱的双肩微微颤动着。
他脱去衬衫时,她也没看一眼,他把衬衫垫在地上,才小心翼翼的脱去她脚上的鞋,她下楼时,显然非常匆忙,她没有穿着袜子,脚跟、脚踝和大拇指外侧都磨破了皮,脚底还长了水泡。
虽然他很小心,在帮她脱鞋时,还是感觉到她因为疼痛瑟缩了一下。
他替她脱去另一脚的鞋,一边继续和她说话,“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但我现在饿得像鬼一样,如果有人给我一整头牛,我也吞得下去。”
她似乎逸出了一声轻笑,或那只是另一个疼痛的喘息?
他把她惨不忍睹的小脚,轻轻放到他折起来的衬衫上,继续努力。
“话说回来,我希望你不是吃素的,虽然我没办法变出一头牛,但我找到了其他的蛋白质。”
这一次,她抬起了头来。
他扬起嘴角,露出微笑,开口问:“你喜欢蛇肉大餐吗?”
她沉默着,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颤抖的吐出字句。
“只要……”她吸着鼻子,略显尴尬的用那哭红的眼看着他,粉唇微颤的说:“只要不是生的就好。”
第六章
起风了。
燃烧着大地的太阳,降到远处的山陵后。
天色还是很亮,但温度开始降了下来,云彩拉成了丝,颜色变得更加漂亮,像彩色的棉花糖。
替她脱了鞋之后,他在洞外生了火,把蛇肉烤熟。
烤肉的香味充满空气中,引人垂涎欲滴。
她咽着口水,发现自己真的很饿。
哭过之后,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因为逃命而分泌的肾上腺素也退得差不多了,但却让她更清楚的意识到身体的疼痛与饥饿。
她原以为他会为如何生火大伤脑筋,却看到他从裤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
因为怕被人看到火光,他赶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就把食物烤熟了。
响尾蛇的肉意外的不难吃,只可惜没有盐巴调味,但对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来说,只要有食物可以吃,她就很感激了。
“我的厨艺不错吧?”
看到她在舔手指时,他开玩笑的说。
“嗯。”她羞赧的点点头。
老实说,刚刚在他面前崩溃哭成那样,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他却没对那件事小题大做,那让她的羞愧和尴尬降低了许多。
他笑了笑,走到外头把火熄掉,然后用他们拿来戴在头上的外套破布,当作隔热手套,把先前他放进火堆里烧得热烫的大石头,一颗颗抱了进来,靠墙放着。
“沙漠里晚上气温降得快,这可以帮助我们保持温暖。”他说。
直到这时,她才晓得为什么他烤两条蛇,却要生那么大的火。
吃完饭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在洞里重新生了一堆小火,就着火光,用旷泉水替她清理脚伤。
“我们不应该浪费水。”她不安的说。虽然两人很省着喝,但今天一下午,他们就已经喝掉了两大瓶的水,再用掉这一瓶的话,他们就没水了。
“放心,我刚在外面找到了水源。”他看着她,解释道:“有蚊子和昆虫聚集的地方,就有水。前方不远那里的岩石接近地面的部分是湿的,那里有水渗出来,虽然不多,但足够让我们喝饱之后,再把所有的瓶子装满。”
这个男人,似乎是个万事通。
恬恬看着身前那正低着头,小心的替她处理脚上水泡的男人,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不禁好奇的问:“你在做调查员之前,是做什么的?”
他把小刀放在火上消毒,然后戳破了水泡,在听到他的问题时,瞄了她一眼,才回了两个字。
“医生。”
她一愣,“医生?”
“没错,医生。”他握着她的小腿,自嘲的笑了一声说:“事实上,我的医师执照还在我房间的某个抽屉里。”
难怪他处理她伤口的方式那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