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欣赏人的方式,相当地与众不同。”花吉莳忍不住笑了。
富天虹并没有因为被嘲笑而生气,仍是以一贯沉稳的口气道:
“老实说,本官并不在乎你,或者颂莲王的信或不信。这些都没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本官这一生所追求的,是更重要的事物,求的是国家千秋万代的平安稳定,永世不替!”
花吉莳有些哑然地望着富天虹脸上的刚毅神色,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执着,而且非常热切!
在她还没开口说什么之前,富天虹灼灼地看向她的眼,沉声问:“国师大人,守护盛莲国的稳定,是你,与你们花家世代的责任。你们家族两千年来,以宗族长的生命为烛,一代又一代的守护盛莲,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换来这块土地的平安。然而,本官还是要告诉你——还不够。你们花家做得还不够!”
“不够什么?”花吉莳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被一种奇怪的压抑围困着,好不容易才能开口问。这人,到底在暗示什么?!
这次,换富天虹露出嘲弄的神情了,就见她道:
“本官一直在猜,你这个宗族长是否仍是什么也不知道?而今,听你这么问,便知道你果然什么也不知道了。”
花吉莳忍着气,问:
“如果你愿意明白直说的话,相信我们可以节省许多本来无须浪费的宝贵时间,让彼此留点余暇,好好准备今晚宴会事宜。”
富天虹抬手安抚她,道:
“这里不是方便的说话地点,本官就不多说了。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周夜萧必须死!”她一字一字道:“为了颂莲王,周夜萧不能活。事实上,他也活不了,你能以血唤醒他一次两次,却唤不回他的命!”
“富大人,你不该说这种话——”花吉莳怒斥。
富天虹笑了笑:“明日,本官会上门拜访,到时你我可以好好详谈。至于周夜萧……听我的劝,别白费力气了。”
说完,也不理会花吉莳是什么表情,拱手告别,转身离去。
第七章 莲变
季如绘没有找到莲衡,她在找莲衡的途中,在中宫回廊处遇到了颂莲王。她知道颂莲王对她的印象极差,本来就瞧不起她女宠的身分,认为堂堂一个女子,去当一个苦役、吃着粗食淡水,也好过跪在男人脚下乞得锦衣玉食。后来又痛恨她的存在让莲帝沉迷,甚至为她拒婚。所以季如绘并不怀疑颂莲王心中可能会存有除掉她的念头。
欣赏一名女强人是一回事,然而知道这个女强人讨厌自己,无时不等着寻她错处,给她致命的一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不小心遇到了这女人,还是躲远些好。
“站住。”
季如绘的脚才刚要转向,就被不远处的莲膧叫住了。随着那一声命令下达,几名武装的宫卫立即快步过来将她围住,让她想装作没听到都没处闪人,只能默默地等待高高在上的颂莲王大人走过来。
颂莲王走得很慢,与印象中总是龙行虎步的形象全然不同,因为她手里还扶着一个男人,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必多猜也知道她扶着的,应是传说中身体病弱的颂莲王君吧?
听说是个出色的美男子——完全符合盛莲人审美观的那种绝美。
美丽事物,总是容易引起别人的好奇心。季如绘反正眼下也没其它事可做,所以也就不介意趁此了解了解盛莲女人的眼光究竟有没有问题。
也难怪她会好奇,像她觉得长得很斯文俊逸的莲衡,在别人的眼中却不算是个美男子,都说他五官线条太刚毅(哪里有?),完全不符合温良恭雅的原则。既如此,就让她好好看看所谓的盛莲第一美男子是怎么一回事吧!
希望不是个超级绝世娘娘腔!美不美倒还在其次,重点是别恶心就好。
距离还有点远,还看不清楚,但季如绘发现这个男人的身影……让她有一种很面熟的感觉……可她非常确定自己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那么这种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没道理啊……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男人有熟悉感?
太投入于自己的思绪里,让她忘了自己现在正处于有点危险的处境,而那名男人的妻子已经发现她的无礼,双眼瞬间冒出冲天怒火——
“放肆!”颂莲王怒喝。这季如绘好大的胆子,竟丝毫不避讳男女之嫌,对一个有妇之夫直勾勾看着,简直该死!
随着颂莲王的怒斥完,季如绘小腿肚突然被狠狠踹了下,整个人全无防备地跪跌在地。当她想抬起头时,却发现脖颈动弹不得,因为被一名武卫使劲压制住了。
“你什么东西,好大胆子!来人,掌嘴!”莲膧口气严峻地下令。
“得令!”
武卫领命,揪起季如绘的脖子执行刑罚。武卫从腰间抽出巴掌大的掌板,没让人有心理准备的时间,立即“啪!”重重的一拍,季如绘完全没有躲开的机会,半边脸瞬间被剧痛打麻,而她顿时眼冒金星,觉得整颗脑袋像是被果汁机搅碎过,晕糊成一团……
由于整个颈子被抓攫得已经没办法呼吸,更别说开口吐出半个字了,她一点申诉的机会也没有,直到此刻季如绘才深深感受到这个摄政王在皇宫里可以横行到什么地步,以及,莲衡这个男帝当得有多么憋!
虽然她本身的身分不值一提,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得有如尘土一般,但重点并不在于她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的靠山——莲衡!打她这个人其实无所谓,但重点是,这样毫不顾忌地在皇宫里打骂皇帝的人,简直就是不把当今皇帝看在眼底!
这颂莲王,委实也太过张狂了!
当第二掌又即将拍打下来时,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请住手。”
那声音不高不大,却有效地让武卫顿住,然后对颂莲王道——
“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放过她吧。”
“你身子刚好,别理会这种事。”莲膧语气也很轻,想了一下,道:“是本王欠思虑了,不该在你面前罚这贱奴。来人,带下去,再掌十嘴!”
从这冷酷的语气上听来,连晕眩中的季如绘都知道那十嘴再打下去,命是还在,但容貌还全不全就不知道了。
“王,这里是皇宫,请别——”周夜萧声音有些虚弱,但仍是努力说道,希望颂莲王有所节制。
“别急着说话,瞧你都喘了。好,本王不处罚她的失礼……”
“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哎啊!季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会一脸的血?天啊!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还得了?”远远的,白琳大呼小叫的声音就已传了过来,她天生特殊的洪亮嗓音,将这些话传得好远好远……
“白琳,住嘴!”莲膧皱眉瞪向白琳,怒斥。
白琳已经跑过来,虽然气喘吁吁的,但还是能非常俐落地做完一系列动作:“内皇务大总管白琳,请颂莲王日安、请王君日安。”
也不待莲膧说一句“免礼”、“平身”什么的,她已经迳自站起,跑到季如绘身边,看似随意地将两名挟制住季如绘的武卫推了下,就已将两人给推退了三四步——
“季小姐?季小姐?你还好吧?天啊,这可怎么办才好?莲帝陛下方才还交代属下要好好跟着你,因为今日皇宫大宴,有许多王亲贵族进宫来,虽然大多数的贵人都知书达礼没错,但也总有一些仗势欺人的家伙啊!说要是你被不长眼的人将你欺负了去,那小的就得提头去向陛下谢罪啦!哇啊,这可怎么办才好?您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就差那一口气了……”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哭声哭调、哭天喊地起来。
“够了!”颂莲王冷喝。“白琳,你少装疯卖傻!这个贱奴冒犯本王王君,依皇例,将她双眼剜出来都不算过,只是小小掌嘴,你又想生出什么是非?”
正当白琳要回话时,就听见他们身后传来莲衡凝重的声音——
“这里发生什么事?!”
“参见陛下——”众人连忙行礼。
“怎么了?”人群划开之后,莲衡便看到了委顿在地上的季如绘,更看到了她那张即使被披散的秀发盖住,仍然掩不了的血红左颊。
心,剧烈的颤动。多年的训练让他轻易维持住脸上的平淡表情,但他袖子下的双手在抖,然后是身子也控制不了的抖动,一股子既冰冷又灼热的感觉从他胸口散发出去,在全身游走,既是冰,又是火……到底是冷还是热,都还没来得及理清,到最后,也不必理清了,因为全都汇成了难以忍受的剧痛!
“如绘……”他的声音轻轻地,动作也轻轻的。当他发现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然是将她牢牢抱搂起来——他是看到周围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惊骇之后,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这是不该的,失仪的,逾矩的,有失皇家体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