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不去了,你快放!”她柔嫩的掌心开始淌着汗,明明就娇小无力,却偏又执意要拉住他。“放手!别以为救我,我就会感激你!”
是要他内疚一辈子吗?
虽然他不懂自己为何莫名其妙上了山,莫名其妙地掉了崖,但无关她的生死,她该放手!
“谁要你感激?!”厚,这人说话真够毒的,但不知为何,竟觉得心底好暖,突生无法言喻的感动,好似等待了数百年,终于等到!“你上不来,我就陪你一起死!”不知打哪来的浓烈革命情感让她喊出这句话。
说出口的瞬间,四目对望,在彼此眼中读出迷惑不解,而下一刻,深坠的体重将身形娇小的幸多乐一起拖下,两人同时看向湛蓝天空,突见一道银电闪到眼前,随即黑暗笼罩,耳边再无声响……
*
下天竺寺内,香火鼎盛,烟火弥漫整个寺院,熏亮了菩萨祥和的脸。
而案桌底下,有位姑娘正虔诚默祷,压根不管身边香客来来去去,院里院外吵闹烘烘,神色不变的守着心中一片静上。
她一身淡雅装扮,檀发挽个简单的髻,是未出阁的姑娘发型。柳眉弯弯,俏鼻俊挺,菱唇薄嫩,并不是特别出色的脸,且面带病气,死气入眉,此时口中念念有词,专心一致地念着。
过了一会,有位僧侣走来,说了几句。
姑娘张眼,那是一双出尘无垢的眸,纯净无瑕到让人无法对她生出歹念,浅勾笑意的唇角,像是艳夏初绽的清莲。
只见她拉开包袱,从里头取出一块类似木头之物,打开后将一物搁入其中再阖上,由着僧人把它放到供桌上。
姑娘笑意饱噙满足,黑眸清美。
莲步轻移走到寺外,身穿金边黑衫的男人立即快步向前。
“欢哥哥。”那姑娘轻唤。
男人眉间有抹艳红朱砂痣,左眼戴着黑布眼罩,俊美但显冷沉的脸在瞬间漾开笑意,黝黑的眸只映了她的身影,像是天地之间,只看得见她。
第2章(1)
“欢哥哥,先救她。”娇软的嗓音在崖边低喘,夹杂几声咳。
“不要!”厚实长茧的掌心紧握着仿佛一握即碎的无骨柔荑,男子幽魅黑眸不移,压根不管崖边也悬挂了一个姑娘,如风中抖叶,眼看一阵风自谷底刮起,即将将她一并刮落。
“欢哥哥,你先救她,再救我。”声音细软得不仔细听便会消散在风中。
“救她再救你就来不及了!”男子狂怒暴咆,声响之大,震走了林间飞禽走兽。
不用估算距离他也知道,欲救旁边的姑娘,就必得先放开她的手,这手一放,只怕再握已无余温。
“你要是不救她,我会内疚一辈子。”声如蚊鸣,她清灵的脸上病气丛生,额间布满细碎冷汗,毫无血色的粉颊透明得可见皮下青筋。
“那么,你要我放开你的手,岂不是要我恨自己一辈子?!”男子暗咬了咬牙,瞪着她眸底深切的哀求,悻悻然地哼了声。“也罢、也罢!倘若你想死,我就陪你一起死!”
话末,他松开了紧抓住她的手,快身移步,往崖下抓住另一位姑娘的手,借力使力地将其抛上地面,随即纵身跳崖。
崖下渐落的是他挚爱女人的身躯,他迎风而落,却追赶不上她的速度,恨然咬牙,瞬间黑眸迸现青银光痕,倏地,颀长身形加速俯冲,在半空中拦劫了她飘落的身子,将早已失了意识的爱人紧搂入怀,将她圈入怀里最安全之地,以背磨着崖壁,减缓落崖的速度。
有她随行,哪怕是黄泉路上,他也欢喜。
“啊!”
凄厉嗓音几乎快要传遍整栋大楼,身为董事长最得力、最贴心的左右手,任达方火速冲进董事长办公室里,一点也不罗嗦,大掌朝躺在沙发椅上的俊脸就招呼下去。
千万别以为他是在公报私仇,他只是善尽职责而已啊。
“你想打死人啊!”莫名挨了一巴掌,还未睁眼,齐子胤已经快手接住逼近的第二道掌风,张眼,恶狠狠地瞪着他的助理。
混蛋,他不过是作了恶梦而已,有必要像是要杀人一样的打他吗?
“董事长,你总算是清醒了。”任达方好感动,“还好吗?身体还有哪里不适吗?唉,就说了,当初要去杭州你该要带我一道去的,要是我有去的话,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齐子胤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但实际上,他恶梦连连并非因为杭州坠崖一事,而是多年来的恶梦。
恼火地把那张贴太近的脸推开,不爽地踹了茶几一脚,点了根烟。
他经营几家美术馆,手底下有数十名签约艺术家,一个月前到杭州,为的是签定古文物来台展览的最后细节,可天晓得自己却莫名其妙的走了一趟天竺山,莫名其妙掉下崖,还拉了个女人当垫背。
所幸,崖下设有防坠网,两人才因而得救。
遗憾的是,他醒来时身在医院,那女人已不知去向,回到台湾想找她,更是难上加难。
只知道,她叫幸多乐,一个古怪的女孩。
她有张相当吸引人的脸,尽管素颜也美,但没来由的,就是令他厌恶,非常的不顺眼,至于原因,他心里明白……
不过,撇开那点不谈,她很特别,在他冷言冷语之下也不退缩,明知他要坠崖,也赶在最后一刻相救,还说什么愿意陪他死……真是个疯子!相识不过半天,连点交情都没有,她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但这句话像颗石头,掷入他向来平静的心湖,震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想起她,他唇畔微扬笑意,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个人。
“董事长,你在笑什么?”
任达方带着金框眼镜,相当斯文俊秀的脸一进入视线范围,齐子胤立即不客气地将大掌贴上,推开。
“滚远一点。”
“我担心你嘛。”任达方哀怨地叹口气。“你原本就容易做噩梦,去杭州一趟不小心坠崖,肯定往后更是恶梦连连了。”
“……你在咒我?”
“不是,我说了我是在担心你嘛。”
“你担心有个屁用?”喷了口烟圈,往他脸上招呼。
“董事长,烟少抽一点,抽多了对身体不好。”把烟雾扇开,任达方是一脸的忠心不二。
“你是我妈啊?”
“不不不,我是你最忠心的左右手。”说完,忍不住咳了两声。
冷眼看着他,最后把烟捻熄。“说吧,你到底要干么?”缠着他不放,肯定有阴谋!
“说到这个啊。”任达方呵呵笑着,双手搓了又搓,收到杀人目光才赶紧说:“董事长,我是在想,既然这一次来台古文物展已经安排妥善,公关部门也着手宣传,会场布置更委任空间大师设计完毕,所以说……”
“重点!”他不耐的吼。
其实,他的脾气向来不好,耐性不足,在外人面前是一副酷样,但与他相熟的人都知道他最讨厌别人拐弯抹角,也懒得与人尔虞我诈,想在他面前玩弄心机、擅谋弄权,全都是自找死路!
“所以我今天预约了一家命理馆,想带董事长去解解闷。”任达方快言快语的交代完毕。
看着助理,齐子胤像在看个初访地球的火星人,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反应。
倒是任达方被他的视线烫得心惊肉跳,颤巍巍地说:“董事长,你也知道你总是睡不好,老是尖叫醒来,前几天我看了电视节目,发现现在还挺流行回溯前世,能够回到前世寻根,了解此世的苦痛,这么一来的话……董事长,你干么打我?”打人都不用先通知的喔,以为他很忠心就不会还手吗?呜呜,对啦,他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用出气包啦。
跟随在董事长身边多年,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董事长痛,他也痛啊,但是请不要误会,他已经有亲亲老婆,对上司并没有爱得那么世界大同。
“你可以再白痴一点没关系。”起身走回办公桌。
“董事长,我预约的那间命理馆真的很不一样,里头有个命理师超神准,她可以预见你的过去未来……”
跟在董事长身边多年,一开始知道他容易作恶梦,以为他是压力大,但是时间一久,便发觉不对劲。
这事可以求助精神科,他提过,却被董事长揍了两拳,所以他换个方向,想说找命理师谈谈感觉也不赖,反正现在还满流行的。
齐子胤怒目横瞪。“你够了没?”他一不信神佛、二不理鬼怪,三不承认因果轮回,尽管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依旧铁齿的不信邪。
除非,梦中人可以来到他面前,否则一切免谈!
“董事长,你别不信!没听人说过吗?有前世因才有今世果,你今生会被恶梦纠缠,绝对是跟前世有关。”就如他自己吧,如此甘心为董事长奉献牺牲,他猜,上辈子要不是他负了董事长,就是董事长救了他太多,才让他这辈子结草衔环、做牛做马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