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她颤了下唇,用力挤出声音,竟只是一个单音节。
「抱歉,是我打扰了。」缓慢的扣上扣子,他的眼始终不曾停留在她脸上。「是我错估了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的清静。」
之所以不看她,是他怕自己只消再看她一眼,就会没用的走不开;他无法忍受自己变成她困扰的根源,所以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就这样吧,让彼此就停留在这样的关系,不至于往后万一不经意遇上了,见了面还得当作互不相识。
他转身正欲离开她的闺房,不意一颗抱枕由身后打了过来,正中他的后背,他顿了下脚尖,狐疑的转身瞧她。
哇咧!那女人怎么哭了?还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那速度也太快了吧?
他的胸口心疼的扭绞着,却没敢朝她前进一步。
她的表示够清楚了不是吗?她不要他,所以他走,那她又为何哭得这么凄惨?存心要教他难受吗?唉~~
「你这样算什么?」她粗鲁的抹去脸上的眼泪,但泪水却越抹越多,她气恼的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你这样到底算什么!」
「婉绿……」他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心疼得快要死去。「你,别哭好吗?」
他又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这么喜欢她的自己,老是成为让她愤怒、伤心的源头?
他乱了,不晓得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讨她欢心。
「你以为是我爱哭吗?」她抬起头,泪颜狼狈得令人心疼。「你每次都这样!莫名其妙介入我的生活,又自顾自的说走就走,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咦?他有吗?他有做过这么差劲的事吗?
夏至纶傻愣愣的呆站在原地。
「我们本来可以没有交集的,都是你,是你不管我愿不愿意,一股脑的对我好、关心我,然后又要在师傅们面前撇清跟我的关系,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差劲!」她哭晕了,把对他所有的不满一次吼个痛快。
撇清跟她的关系?天啊!她误会了!
「等等,我想你误会我——」他想解释,却让她的声音阻断。
「不管五会还六会,你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好,更不要对我好之后又来撇清,你知不知道我也会受伤的?」她抽噎的哭泣着,不断的以手背抹去脸上的泪花。
她受伤?她因为自己向阿土师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而受伤?
夏至纶眨眨眼,逐渐消化刚接收到的讯息,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
她的意思是,她在那个时候就爱上他了吗?因为爱他,所以才会被他漫不经心的反应所伤?
老天~~这可是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咧!转得他惊喜交加、眼冒金星,却止不住心情飞扬!
「你要走就走好了,反正我早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袁婉绿忙着一吐为快,更忙着擦拭不断滚出眼眶的泪液,完全没发觉自己在无意间透露了什么。「我早就习惯自己一个人了……」
她揪扯着适才拿来当攻击他的武器的抱枕——一组两颗,一颗已被她当成「炮弹」「发射」出去了,手上的是仅存的另一颗。
倔强如她,像在自言自语似的叨念着,不忘以字句来伪装自己脆弱的坚强。
「我也以为我早习惯一个人了,但你知道吗?现在,我觉得多一个人来分享生活体验也不错。」夏至纶不知何时又爬上床了,伸出粗指帮她抹去她来不及拭去的泪液,性感而沙哑的低语。
「你干么又跑上来啦?」她吓一跳,惯性似的推拒他的温柔。
「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就别再把我推开了。」他凝着她的眼,握紧她的手,不想再和她分开。
那种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别的男人说说笑笑,他却全然没有置喙余地的滋味,他不想也不愿再尝试,一次都不要!
「我?我刚才说了什么吗?」她哭糊涂了,连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瞪了眼被他紧握的手,抬头怔忡的反问他。
「你喔!」他拿她没辙的戳了戳她的额,连她迷糊的娇憨模样也喜爱不已。「才刚说过的话,一转眼就全忘光了?」
「还不都是你。」她吸吸鼻子,无限委屈。「都是你害人家哭的……」都是他啦!害人家哭惨了还敢说,讨厌死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这总可以了吧?」他认了,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只要她能破涕为笑,就算他里子面子全丢光了也无所谓。
「要说得那么委屈,你还不如别说。」她还在吸鼻子,鼻涕一直流下来,哎哟!好讨厌的感觉喔!
「我哪有委屈?我没有也不敢。」他这算不算委曲求全?他突然感到爱情好伟大,竟可以让他这个在爱情国度里战无不克的情场浪子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
算她好样的!
「你有什么不敢的?我记得刚才还有人呛声,要我相信,他没什么不敢的。」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她犀利的拿他刚说过的话堵了回去。
哇咧~~这女人的小嘴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
夏至纶忍不住翻白眼,可偏偏自己就是贱骨头,爱上了还能怎么办?就……就这样喽!
「好啦,我说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就好心点别再哭了喔,乖嘿!」他怕死了她的泪,像会腐蚀人心似的教他难受。
以后他一定要想办法天天让她笑,不然她只要三不五时给它哭这么一下,他相信日子绝对会变得很难过!
或许,向老三偷学一点变魔术的戏法是不错的主意,也或许可以找老大领养只狗啊猫的,来分散她的注意,总之就是不再让她掉任何一滴吓死人的眼泪!
「嗯。」哭久了还挺累人的,她没有多加考虑就同意了,但哭晕的脑子里还有件事没搞清楚。「你还没回答我,刚才我到底说了什么?」
她刚才说了什么可笑的话吗?还是她泄漏了什么秘密,让这个本来准备头也不回的男人突然又回头了?伤脑筋,她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怪我自作主张介入你的生活,怪我在阿土师面前撇清和你的关系,全部都是责怪我的话。」他突然感觉自己好蠢,为了那莫名其妙的面子问题,竟浪费这么多相爱的时间,慎戒,慎戒啊!
她噘了噘嘴,嗔怨的瞪他一眼。「本来就是你不对嘛!」
「还有,你还怪我关心你、对你好。」他故意顿了下,瞧见她的脸色逐渐泛红,心里有种恶作剧的快感。「还说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应该关心你、对你好。」
「唔……」她胀红了睑,撇开脸避开他过于灼亮的眸光。
「婉绿,其实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听起来你是怪我不够喜欢你。」他浅叹一口,假装自己不曾看穿她深藏的感情。「你这话该如何解读呢?是不是你希望我喜欢你更多一点,多很多很多?」
袁婉绿这下子可连两只耳朵都红了。「我,我哪有?」
「可是你说你会受伤啊!不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做出苦恼状。情场浪子最拿手的绝活,就是让女人开心,而他竟然让她为此而受伤,他真是不应该啊!
「我,我哪有什么意思……」她羞赧的撇清。
「婉绿。」没错,他们两个真的是犟到有得拚,谁也不遑多让。「你不把心事说出来,我不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说道。
「你还不是一样?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也一样猜不到他的心意啊!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这里在想什么。」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他的脸部线条变得极为柔软。
袁婉绿的心跳得好快,感觉他的体温透过自己的手掌传递到她心里,将她所有的固执,倔强都融化了。
「感觉到了吗?」他用他的心跳来告诉她爱她,不知她感受到了没?
「什么?」可惜她是个驽钝的女人,只感觉得到他心脏的跳动,听不见他诉说缠绵的情爱。「你什么都没说啊!」
夏至纶翻翻白眼,所有浪漫情怀都被她的迟钝给打散。
「傻瓜,我要是不爱你,干么三番两次亲自来看你?」他大可叫助理来就好,再怎么说,他都是颇富盛名的名设计师捏,行程和工作几乎满档,若不是为了她,他何必这么苦命和操劳?
「你……爱我?」有吗?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如果他真爱她,会每次见了面就跟她吵,吵得她心情乱糟糟,连带的也无心工作,画作的色彩也跟着改变?
「爱,爱死了!」虽说在花丛间打滚许久,但真正体悟到自己的感情,是在见到她和老萧喝咖啡的那天。
虽然对一个堂堂的大男人来说,吃醋是种很蠢的行为,但他还非得藉由这种愚蠢的行为来确认自己的感情。说起来他还得感谢老萧,感谢他鸡婆的让他喝了好几桶醋!
「所以……你才关心我,对我好?」这样他的温柔体贴就有了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