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今天,真的尝到这种滋味了,老爸要是知道,铁定又要感叹的笑他是傻儿子。毕飞平自嘲的想。
“为什么要跷家?显赫的家世背景是很多人盼望不到的,不是吗?”他尽可能平静的问。
苏妍蕾瞅了他一眼,却仿佛是要看进他心里似的深切。
他的语气跟他的说话内容是相悖离的,至少她没有感受到他对这种显赫家世的认同,甚至还有些鄙夷。
在他眼中,她该不会只是个不知人问疾苦的千金大小姐,成天只会用逃家来使使任性的脾气吧?
“我知道,那样的家世背景,说出来绝对会引发不少人的羡慕,我也知道,社会自有一套标准在对我进行所谓的身价评估,我甚至在想,打从我出生那一刻,外界就已经估算过我此生的荣华富贵了。”她自嘲的笑了笑,带点无奈。
毕飞平没有回答。
“没蜡,确实是如此,我自小生活阔绰富裕,食衣住行育乐都是旁人听无法想象的最高等级,光是纯象牙打造的筷子,我一个礼拜就不知道可以随便摔毁掉多少双,而那都只是我奢华生活的凤毛麟角。”
她讨厌那时的自己,甚至不惜诋毁。
“但是,在大家羡慕的眼光下,我却贫乏得像个没有心的洋娃娃,一个漂亮却没有灵魂的洋娃娃。”她眼神哀伤,却不再哭泣,整个人像是隐忍着莫大的失落,只是幽幽的诉说。
“妍蕾……”毕飞平的心软了,看她这样,他就知道自己的咄咄逼人伤害到她
“我一直被教育着要成为豪门千金该有的样子,仪态、才艺、谈吐……那些上流社会的社交课程,每天、每天把我压得喘下过气,我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想法,下被授权能自己做决定,连想要喝杯水,都不能选择水的温度……”她哽咽,有一瞬间,她激动得几乎无法说出口。
闭上眼睛,深深的吸气,再深深的呼气,硬是把那剧烈的伤感压制住,她才有办法再度开口。
回过头来,她坚强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可那些都不算什么,因为我可以忍耐,从小到大都是那样,所以我可以忍耐,唯一无法忍耐的,是我在那个金碧辉煌的豪华宅第里,找不到可以依偎的温暖!”
坚强乍逝,取而代之的是她骨子里的哀伤,她的眼泪像断线珍珠,那么迅雷不及掩耳的滚出她的眸。
“自我有记隐以来,不曾被父母真心拥抱过,尽管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但是热衷于金钱、权势的他们,却不断要求我要表现出高贵的家教,绝对不可以辱没了我们苏家的名声。我的责任,就是顶着苏家的大光环,找到一个足以匹配我身分背景的夫家,然后继续提供这种阶级游戏的超高筹码。”
她的目光转为愤怒,毫不掩饰她积压多时的怒气。
“可是我呢?我是个人,一个有思想有自由意志的人,那不是我要的人生!我永远记得在我中学被送进医院的时候,爸爸忙着选战、忙着卡位,不曾来探视过我一秒钟,而妈妈则是勉为其难的来了十多分钟,然后对着渴望亲情的我焦躁不安的说,她还有一场贵妇的午茶会,所以得撇下我,把我这颗烫手山芋交给管家、仆人们照顾——”
她仓卒的背过身去,急子隐藏这样不堪的自己,不断颤抖的肩膀,却仍是泄露了她的激动。
这样的故作坚强看在毕飞平眼里,是极度痛心的。
他的臂膀自她身后整个圈住她的身子,“嘘,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他赤裸裸的看见她的痛苦,那是跟他所认知的温柔全然不同的样子,他的心被眼前的她揪得发疼,不敢想象那总是在他身边撒娇任性的小女人,竞在瘦小的身子里藏了这么大的委屈。
她攀着他的手,低哑却坚决的说:“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老天爷不能让我爱上了你,却又要我回到那个华丽的笼子里。可是我不知道遗能去哪里,我的行踪被发现了,这次没带走我,他们会再出现,一次不行,就来两次,两次不行,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她浑身颤抖,一想到要这么被追逐到无可退路,她真的绝望得想死。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拥着她发颤的身子,毕飞平试图阻止她去想那些恶梦。
“听我说,你富丽堂皇的房子住下了,奢华富裕的生活过不了,每天还得为了生活而不断奔波,如果这些你都可以忍受,那就跟着我吧!养一个你,我想我还可以,就算不能是餐餐山珍海味,但也不至于让你饿着。”
“飞平……”她瞪着一度绝望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透过澄澈的玻璃镜面,她看见身后那双坚定深情的眼。
“你愿意吗?如果你愿意,我就永远带着你,不管天涯海角。”
这个问题意味着她就要跟那个浮华世界彻底切割,他希望能够听到她亲口回答。
闭上眼睛,又把一串泪水挤出眼眶,苏妍蕾笑着,那饱受惊吓的脸庞总算绽放出一朵美丽动容的笑花——
“永远跟着你,我要永远都跟着你!”
收紧手臂,毕飞平感动的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压缩为零,从现在起,他认定这个小女人将会是他一辈子的行囊,他要永远带着。
在一片温馨寂静中.突然有个突兀的轻咳声,打断了这份静谧。
“咳、咳!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只是,你们一直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毕飞平无一言朝那人投去一记警告,威力强过平常拉拉杂杂的恫吓。
织田搔搔头发,小心翼翼的开口,“别抓狂,只是有个重点问题,我必须要先提醒你们一下,我在想,你们是不是应该重新找个地方栖身,因为现在的住处已经被找到了,不是吗?”
他的话就像一记响雷,彻底打醒了两个人。
“要离开吗?可是……”苏妍蕾不安的看着男友。
“暂时别回去了,你父亲可以要人在路上拦截你,自然也可以让人登堂入室的带走你,如果继续留在那里,你太危险了。”毕飞平说话的同时,目光已经看向了好友,“织田,你是狡兔三窟的奉行者,先提供一窟给我吧!”
“当然没问题,喜欢靠山还是靠海,或是繁荣便利的市区,比较符合两位的生活需求?这些细节问题全部可以慢慢来商量,不过……”他腼腆的低下头去。
“不过什么?”
“请问,苏小姐你有没有其它的姐妹淘,可不可以帮我介绍介绍?我单身,无不良嗜好,要养个女人吃饭也不是问题!”把握时机的织田突然毛遂自荐了起来。
“他妈的,织田,你就不会捡时间、挑话题说话吗?”毕飞平暴怒。
瑟缩了一下,他很委屈的小声下来。“只是问问也不行喔……”
“不行!滚!”毕飞平没好气的大吼。
不满的嘀咕了几句,织田这才悻悻然的离开。
“你怎么对朋友这么凶?”苏妍蕾责难的睨他一眼。
“他像是朋友吗?哪有朋友这种时候还在想这些五四三的?”
“可是他愿意提供我们住处,这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他不是慈济功德会的师兄,不会平白无故去帮助别人的,他会狠狠的跟我们敲上一大笔房租,因为那家伙打死不干赔本生意。”
苏妍蕾浅浅的笑着,“你的朋友还真有趣。”
“这种朋友你喜欢?送给你好了。”
“好啊!”她应得极为爽快,“我从小到大一直没什么朋友,同学总是把我界定为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和我保持距离,愿意接近我的,又多少带着算计,只有奥田,因为不清楚台湾的政商环境,她是唯一下带有任何目的,单纯喜欢我这个人的朋友。”
想到她的人生竟是如此的孤单,毕飞平就替她感到心疼。
“会的,以后你的身边只会有越来越多朋友,他们一定也会像奥田一样,单纯的喜欢你。”
她摇摇头,“没关系,我习惯了,但是我独独不能没有你。”
他亲吻了下她的发,被需要的满足充斥着他的心。
“不要怕,我会守着你的。”
心中的大石头,在听到他的承诺时彻底放下,苏妍蕾感动的转过身,踮起脚尖,轻轻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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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再回到他们两人的家,当天,她顶着男友为她设计的新发型,仓卒的搬进织田借给他们的落脚处,家当一样也没带。
为了庆祝她的新生,织田难得慷慨的请客作东,苏妍蕾选了家从来没见识过的居酒屋。
传统的空间里,高朋满座,许多上班族吆喝友人围聚在一块儿,一起把酒言欢,这种特殊的情景让苏妍蕾感到新鲜不已。
薄薄的刘海贴在她光亮的额上,给人一种温柔甜美的感觉,及肩的多历次中长发带着微鬈的自然风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轻盈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