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哇……”
他浅笑了下。“我今日便要动身前往凤兴,估计约三四日才会回黑川。”他看了下她一身简朴的装扮。“顺道……给你带点饰品回来。”
当初前往郁央的时候,她除了贴身衣物外,什么都没带上。来到郁央后也十分地融入国情。
这是好事,上次国舅爷养了个异国新宠,能歌善舞,却极为骄纵,从头到脚满身的异国风情,连吃的用的都得差人从她的国家运来。后来给王知道了这件事,大为光火。
他知道夏允筝一向是小心翼翼的,即使她一直深居内院,但却极明事理,对于这些琐事一直很是注意。
“饰品?”
“郁央人一向很重视身上所配饰的物品,你瞧薇丫头小小年纪不也是一身叮叮咚咚的。”说著便从怀中拿出一副金玉耳坠交给她。“府里在这方面一点准备都没有,委屈你了。”
“爷这是哪儿的话。”她看著躺在掌心的耳坠,轻声说著。
他第一次送她东西呢……
“爷,帮我戴上好嘛?”她轻声地问著。
他扬唇,瞧著她那甜如蜜似的笑颜,不得不去趟凤兴的烦闷一扫而空,伸手接过耳坠,微弯下身替她戴上。
“瞧你高兴的。”他宠溺地在她耳边低声说著。
“谢大王子。”她笑著福身。
“那我走了。”他微微倾身,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又专注地看了她好一会,才转身离去。
出了默阁,一个轻脆俏皮的声音随即在曹炽耳边响起。“为何不带允筝姐一起去呢?带她去赵凤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这次去,是为了公事,不是去玩的,没办法时时看顾著她。”曹炽瞄了曹薇一眼,神色冷淡地回答。
“凤兴的市集热闹得紧,让我陪著她去逛逛难道不行吗?”
“行了,薇丫头,有些事情不如你想像中那样简单。”他轻声地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自从将夏允筝带回来以后,他便尽量避免让她与外界接触。他焉不知美貌会酿成祸端的道理?
若他专宠她的事情传得朝野上下人尽皆知,这不是好事,绝对不是……
这些为官者,大多善于颠倒是非,只要说得通,随意给他冠上个罪名是轻而易举,甚至,拿她做为棋子……
面对她,他常不知该怎么办,当感情第一次几乎要溃堤而出的时候,他感到心慌。他谨慎惯了,不知能否这样毫无顾忌地疼宠她……
他不在乎生死,可就担心著她因他而出事。他绝不让别人认为能够以她的生命来威胁他……
他一直很小心,一切低调行事,这样的作风或许没能成就大功大业,但这其中深远的防范之心比谁都强。
他目光微微往后瞥去,抛下不舍,便继续向前行。
***
“这次到凤兴……”
一个身影在议事厅外头探头探脑地,听著里头低沉、不甚清晰的声音,满脸慌张,不知如何是好。
齐奥在外头踟蹰著,一脸的犹豫。
炽大王子一回来,就同周肃和几个大臣商讨国事,已经两三个时辰了。
“这宫里拨下的黄金五千,看似多,可真用在这些天灾上,可是一点也……”周肃和一帮大臣从议事厅中走出,看著站在外头的齐奥,咦了一声。“齐奥,你怎么在这?”
“齐奥在外头吗?”议事厅传来曹炽宏亮低沉的问话。“叫他进来。”
“是。”
齐奥悄声地进入议事厅,阖上了门,深深一揖。“大王子。”
“怎么了?我不在的几天,一切安好吧?”曹炽没抬头,手搁在案前的公文上头,像是在琢磨些什么。
“是,一切安好,只是大王子您离开不久,筝主儿就病了。”
“病了?”他皱著眉抬头,随即起身,下了台阶,往门口走去。
“是的,大夫只说是水土不服,但……小的觉得筝主儿这病有些奇怪。”齐奥跟在他身后,一边报告。
“什么意思?”曹炽略停下脚步,望向他。
“白萱说,病得严重的那几日,筝王儿的魂像是不知飞哪儿去了,仿佛躺在床上的只是她的躯壳。说是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曹炽微眯了眼,才又问道:“这样的怪力乱神,在府里谣传著?”
他一向不喜欢府里有些奇异的事情胡传,让一些有心人趁机造谣。
“没有,小的不敢胡说,白萱也只跟小的一人提起。”
曹炽沉吟了下。“你先下去吧。”
筝儿本身就有些特异,他不是不知道……
第5章(2)
“她人呢?”曹炽疾步走入默阁,抓住一个正从房内出来的侍女,问道。
“回大王子,筝主儿在里头呢。”侍女轻声地应道。
曹炽朝里边探了探头,又问道:“她睡了吗?情况怎样?”
“筝主儿没睡,正发呆呢,身体也好些了,大夫说只是水土不服,吃几帖药,多休息就好了。”
他静了会,放开侍女,点头。“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是。”
他轻声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夏允筝立于窗边的身影。
他抿了下唇,随手拎起置于一旁的披风,往她身上罩去,略带责备地低声道。“这病不是才刚好吗?怎么还站在窗边吹风呢?”
夏允筝有些惊讶地回首,他的右手搭上她左肩。“爷……”
病了一场,她的思绪有些紊乱难以集中,连他来到她身后竟都没有察觉。
“来,这儿坐。”他小心地扶著她到榻上,看著怀里那血色全无的容颜,心头微微一紧,却只是道:“你瘦了些。”
夏允筝挤出一抹笑。“爷怎么知道筝儿生病的事?”
他的声音很沉,很缓,透著点无奈。“我才刚回来,就有人急著跟我报告。再说了,这王府才多大,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
“让爷担心了。”
方才他那担忧的神色让她不得不惊讶,她以为他是个怎么也不会显露自己情绪的人。
曾几何时,她开始觉得他有对她交心的可能?
他对她,会是真心吗?还是只有几个月的宠爱?自古以来,又有几个男人愿意自始至终守著一个女人?
等待不一直是女人的下场,男人则是兴于探索、乐于尝新的吗?
他虽然只是个有志不能伸的大王子,但他毕竟居于上位,只要他一句话,必定会有挑选不完的佳丽……
唉,他不来还好,她心里平平静静的,不过图个安宁,一旦他来了几次,她反而开始盼著他……
“我担得上心的人也没几个。”他难得地笑了,略显笨拙却是珍视地拉起她的手,轻吻了下她光洁的手背。“你常看著远处,是……因为想家了吗?”
她摇头。
他带她来到这里,这里就是她的家。而这里……也因为有他,被赋予了意义。
“那么,你都是在想些什么呢?”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大胆回道。“筝儿常想著……为何爷您会选中我……而为何我俩会在一块儿。”
“这是个好问题啊。”他笑了,不知是嘲弄还是别的。环抱著她的手臂又牢固了些,摊开她的手,手指在苍白的掌心上画著圆。“或许……这是命中注定吧,或许我们上辈子就在一块,所以当我遇上你,便感到一股熟悉,像是曾有过一段深远关系似的……”
“爷相信前世今生?”
“但信无妨。”
她笑了,有些舒坦地。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接受那些没有丝毫根据的言论。
今天的他,格外温和,少了平日那慑人的压迫,依然霸气十足,也少了那些令人纳闷的“迟疑”。
他是个难以摸透的人物,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对他来说,自己到底算是他的“所有物”,抑或是可以交心的人物。
突然生病,是因为她费尽了心神,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希望能找出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上辈子,在一个陌生的时空,他是占据天下一方的大王,她则是随侍在他身侧的宠妾,那时战事不断,为的是能够完全掌握天下。
而在一次的战事失利后,他回到大帐,满脸愁容,她照例为他斟满酒,柔声安慰他,却丝毫抹不去他满腹的心事。
后来,敌军包围、亲兵散去,不想成为他累赘的她,自刎而亡。
而他,也因不欲苟活著,最终在江边拔剑自刎。
明晰这一切时,她只觉得颈上像是被深深地划了一刀,然而缠绕在心头的那股闷疼,却比那刀伤还要难受。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他们不应该这么早分开,他不应该英年早逝,为什么她就帮不上他……
但……知晓了前世,让她感到踏实了──他们是注定要再相遇的吧?这是命中注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他们合该在一起的……
“你是不是能够知道些什么?”他突地问道,目光扣著她微愣的双眼。
上回撞见她那如卜筮般的举动,以及长石苑狩猎时的事,他便猜到她或许有探知未来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