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核心重点是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基金王国。他的公司规模不大,目前旗下只有七档基金在运作,而且大多数投资客基于对台湾本土基金公司的不信任,甚少愿意投资金钱到这些基金里,目前他最大宗的客户,其实还是与家族有往来的朋友,其他普罗大众对他公司的基金仍是信心不足,募集的状况始终不见好——不过,经过这些财经记者的大吹特吹之后,倒是吹来了不少盲目崇拜型的客户。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感谢媒体……这样的好业绩,算了,不提也罢。
也确实,台湾的基金操作机制相当的不健全,经理人总是随意更换,完全置投资人的权益于不顾,光是上半年度,整个台湾的基金经理人就撤换过二百个,可以说每一档基金的操盘人几乎可说是甫一接手,就被撤换掉了,然后再继续搞不清楚状况的去接下一档基金,胡乱操作,一切跟著感觉走。
如此粗率的行事,巨大的资金就在上头这些人任意玩弄中给玩丢了,即使台湾股市大涨,基金竟还是以溜滑梯的速度崩落,问题就很大了。怎么可能会有绩效可言?台湾的基金怎么可能操作得好?
他三年前奉命回台成立投顾公司,接手那七档自开始募集以来,始终没有起色的基金。这是宏图的金融体系中,比较荒芜的一块,经营得连年亏损,声誉极差。
而他从在美国读研究所时,就在知名的基金公司打工实习,毕业后,顺利被聘任为正式职员,在那样竞争的环境之下,他日子过得很辛苦,但同时也学到很多,每年都顺利的晋升职等。当他离开那家公司,被征召回国为家族效力时,其实公司正考虑将他调派到香港,接手亚洲基金业务的执行长职务,后来接到他的请辞函时,更是直接决定任命,但他婉拒了,决定回国。
他的工作绩效不错,但那不是平白得来的。有人把工作叫作卖命,而他,在那家公司服务时,确实是真真正正的卖命,不管上班还是下班,他满脑子都是公事公事公事!在洋人的世界想要出头天,就是得付出比他们更多的努力,他是很认分的,从来不会因此而抗议种族歧视什么的。如果种族歧视是事实,那么抗议能改变什么?人心本来就是自私的,身为外来者,来抢人家的饭碗,会遭人不公平对待是正常,有空抗议,还不如闷头多努力一下。
记者将他在美国的工作成绩吹成了华人之光,这就是一切“红”的开始。
好像他是个天才,随随便便就可以在美国最顶尖的公司当大主管,什么努力也不必。谁又会管他为了工作上的成就,付出多少代价?而今他在台湾做了三年,这点小小的成绩,甚至达不到他计画中百分之十的成果,居然也叫成功?也叫台湾商界新奇迹?不可思议!
他总是在忙,为了达成工作目标而忙碌,把许多事情都抛开不管不理,生活简直没有品质可言,如果不是有翠微在一旁……打住!怎么又想到她了?!
疲倦的抚了抚额角,罗以律从椅子上起身,一时也无心工作了,转身面对窗外。
“老板?”正在报告上司下星期的行程安排的秘书,被罗以律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安排得不好,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接著说。”他淡道。
“好的。”秘书心中偷偷猜老板心情似乎不太好,但为了什么不好,谁又会知道呢?她们又不是商小姐……唉,怎么又想到商小姐了?如今商翠微三个字可是全幢大楼的禁忌呢!切切不能提,连想都最好不要!
“……接下来是一月十三日的下午二点,您将参加全国商总的春季茶会,五点回公司开业务会议。七点到十点这段期间目前没有安排……”
“那就写下打网球。”
“好的。不过,这里有张音乐会邀请函,时间是当天晚上六点半。不知道您打不打算参加?”
“不重要的邀请就不必提了。”他问也不问地道。
也难怪他要这样不耐烦,原本觉得他这两个秘书挺能干俐落,对事情的轻重缓急分得很清楚,在行事历上的安排从来不会让他觉得多余或疏漏了什么,但近来却总会出些小纰漏,例如前两天摆在他办公桌上的“幸存者同好会”的邀请函就是非常不应该出现的事,他几乎要以为那天是四月一日,而他那两名认真的秘书竟敢对他恶作剧了。
而秘书也觉得很冤,自从商小姐离开之后,再也没有人会事先审核指点她们对行事历的安排,像是拆到这种类似上司私人朋友的邀帖,谁敢轻易往碎纸机里丢去?于是只好乖乖的被上司冷横一眼了,这总比错过重要讯息好吧?
“是……这样的,容我向您报告一下。这里有两张邀请函,邀请您去的都是同一场演奏会。一张发自‘长盛电子’盛夫人,一张发自商夫人……也就是您的前岳母……”声音愈说愈小,最后几乎是缩在喉咙里了。
盛夫人?罗以律想了一下,记起来是那个有数面之缘的柯小姐,她怎么会寄帖子给他?算了,先且不管。重点在于岳母……前岳母,她怎么会发帖给他?
对于这个前岳母,他是相当敬重的。她在少女时期,就在几个世界性的钢琴大赛中崭露头角,被誉为天才钢琴家,曾经有机会享誉全世界,这同时也是国人的期待,那时贫困的台湾太需要有国际性的英雄产生来建立自己的自信心。但为了诸多外界不了解的原因,她后来竟选择回到台湾,结婚生子,仅仅开了间音乐教室作育英才,说是从此隐居也不为过。
收到岳母的邀帖不奇怪,这三年他们夫妻回台湾,只要有不错的音乐演奏会,岳母都会寄帖子或门票来请他们一同去欣赏,也通常是寄到他这边没错……可是,现在因为一纸离婚证书的签成,岳母变成了前岳母之后,为什么她还要寄帖子来?
在罗以律沉思之时,秘书连忙又补充说明:
“这是一场不对外公开的钢琴演奏会,演奏者是世界知名的新秀龙培允,演奏地点在华夏音乐学院的萧邦堂。龙培允在五年前参加华沙萧邦钢琴大赛,取得首奖,后来又接连在维也纳、美国盐湖城、荷兰李斯特钢琴大赛中亦有杰出表现。此次龙培允低调回国度假,受以前恩师之邀,才会在母校华夏音乐学院办这一场只有音乐人方能参与的不公开演奏会。非常的难得。”她也好想去说,音乐界的白马王子耶!就算不懂得聆听古典乐,光是看著那个王子就很赏心悦目啊。秘书在心底偷偷想著。
罗以律可以忽视盛夫人基于客气并且显得突兀的邀请,也不在乎那个龙培允的钢琴弹得有多好、在音乐界多有名。他只是个市侩的商人,音乐聆赏对他来说,有时是心灵飨宴没错,但大多时候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没有特别吸引他的地方。但是发帖的人若是岳母……不,是前岳母,那他必须尊重一些。
想了一下,点头。
“那就不打球,安排去听演奏会吧。”
“是,已经安排进去了。”
秘书接著念其它行程的安排,他一边听、一边分心的想著这份邀请函为什么会寄来。
她,翠微,知道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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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翠微不知道。
其实寄帖子给罗以律的事,商夫人也不知道。因为这是她的私人助理发出的信件,但一切只是个意外。
这段期间,商夫人的助理有事请了半个月的假,委派了另一名友人过来代班,这名代班的助理只是依照惯例的从电脑里列印出标示出重要人士的名单,按著名单寄去邀请函,其中就还留有罗以律的大名尚未删除,所以罗以律才会收到这封令他感到意外而又不得不慎重处理的邀帖。
于是,本来没打算那么早见面的前夫妻,就在正式离婚半个月之后,就见上面了。罗以律想过应该会见到商翠微,但商翠微却没有心理准备会见到罗以律。
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谁也料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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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家一家五口,除了大家长商容是个典型到不能再典型的中国式书生,对中国音乐有高雅的鉴赏力,平常练书法时,更爱让中国风的音乐相伴。他不是不能欣赏西洋音乐,只是没法发自内心去喜爱,把它当成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不过除了他以外,他的夫人与三名子女,对美好的音乐都极其喜爱,没有东方西方的门户之见,在商夫人“音乐无国界”的教育理念下,三名孩子对任何音乐都没有成见,相当能欣赏,从商夫人偶尔还会选购流行音乐与歌曲回来与学员分享,就可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