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折翼天堂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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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样?”

  “怎样?”

  “这一个多月来,你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真的只有师生关系?”他似乎有意讽刺。

  “不然你认为还有什么呢?黎老师是个正人君子,他收留我完全是为了帮助我。”她瞥了他一眼,加了一句,“还有为了弥补他弟弟的罪过。”

  “弥补我的罪过?”他半嘲讽地一掀嘴角。

  “你不相信?”

  “我相信我哥哥是正人君子,不会随便对女人出手。”他冷冷地说,“至于是不是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我就不敢保证了。”

  她心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立刻回答,双眸紧盯着她,神色阴晴不定,看得徐清晓心慌意乱。

  终于,他低声开口,“你知道吗?今天是早儿的忌日。”

  “早儿?”

  “之鹤的老婆。”他的语调毫无起伏,“今天是她的忌日。”

  他......喝酒?

  徐清晓震惊地瞪着书房里一片凌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除了地毯上横着几个空啤酒罐,书桌上也半躺着一个威士忌水晶酒瓶,里头金黄色的液体只有半瓶。

  而他,因强烈的酒意正趴在书桌上休憩。

  她听着从他鼻中呼出的有规律的气息,心脏随之愈绞愈紧。

  为什么他要喝酒?前几天她拿啤酒给他喝他还拒绝呢,为什么今晚他不但饮了,还一次喝了这许多,仿佛有意买醉?

  因为今天是他妻子的忌日吗?

  她轻巧地移近他,蓦地,书桌上微微皱起的宣纸吸引了她的注意。

  明月不知尔许恨清辉犹映这般夜徐清晓瞪着那两行字,气息逐渐乱了规律,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朦胧。

  他写书法。

  他曾说写书法可以镇定心神,而今夜他挥毫的竟是这两行字。

  明月不知尔许恨,清辉犹映这般夜——老天,他心中究竟藏了多少心事啊!今夜的他心神不知有多恍惚、多难受,而她竟不能陪在他身边......

  她竟不能陪在他身边,不能为他抚平总是微微蹙着的眉,不能劝他少喝点酒!她颤抖地抬起手,沿着他宛若雕刻般的俊逸侧面轻轻抚过,最后停在他静静睡着的墨黑眼睫。

  一颗珠泪缓缓沿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真想安慰他,真想在他醉酒以前能陪着他,但她却又清清楚楚地明白,他真正需要的人不是她!他需要的,是那个已不幸过世的妻子,是那个相框里明艳照人的女子,是那个名唤齐早儿的清秀佳人。

  他今夜想着、念着、牵挂在心的都是那个女人,不是她徐清晓!他为了她挥毫,为了她醉酒,为了她吟这两句揪绞人心的诗词。

  今夜对他而言必是煎熬而痛苦的,他挚爱的妻子不再存活世间,然而月色依旧一般动人,一般柔雅,一般美丽。

  不晓得是不是她抽拉的声音震动了他,黎之鹤缓缓掀开眼帘,眼神朦胧,好一会儿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好不容易,他的眼眸逐渐变得清亮,“你回来了。”

  他奇特沙哑的语音撕扯着她的心,“我回来了。”

  “玩得愉快吗?”

  “嗯。”她轻轻颔首。

  他凝视她许久,仿佛很不容易才扯起嘴角,“你高兴就好,高兴就好。”他喃喃地,直起上半身,右手摸索着桌面。

  徐清晓心痛地看着他竟然抓起威士忌酒瓶。“你做什么?”她立即夺过酒瓶。

  “给我,清晓。”

  “不行!你今晚喝得够多了。”

  “我还想再喝。”他低声说。眉头因额际剧痛而纠结着,“我的神智还太清楚......”

  “不可以,不可以......”她拼命摇头,泪水频频滚落。

  “你哭了,清晓,为什么?”他茫茫然地问,忽然又眼眸圆睁,绽出锐利星芒,“该死的!是不是之鹏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的,他......没做什么。”徐清晓觉得自己真软弱、真无聊,明明要自己别哭的,偏偏眼泪就是不争气地一直滑落。

  他语气檄显焦急,一面用拇指轻柔地为她拭去颊上的泪痕,“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因为......”她语音一顾,强忍着抽泣,终于还是呜咽出声,“你像断了翅膀的天堂鸟......”

  “断了翅膀的天堂鸟?”他不解。

  “同学们都叫你天堂鸟,可是我觉得......失去妻子的你就好像断了一边翅膀的天堂鸟,总是一点也不快乐......”她倒抽一口气,美丽的鼻尖因极端的难过微微粉红。

  “傻清晓,我很好,我没有不开心啊。”他慌然失措地劝慰着,快别哭了,我没事的。”

  “有,你有!”她尖锐地回应,接着扬起眼帘,明眸楚楚,“今天是你妻子的忌日吧?”

  他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弟弟告诉我的。”

  “之鹏告诉你的?”他一惊,连忙追问,“他还告诉你什么?”

  “没有了。”

  “这样啊。”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够了不是吗?”她咬着下唇,像极端不满又莫名伤感,“我知道今天是她的忌日,你心绪纷乱,所以才写书法不是吗?而且还是那样的两行字——”

  黎之鹤心神一凛,转向书桌上的宣纸;纸上两行力透纸背的行书牵扯着他的心......

  原来他是写了那样的两行字。

  他根本不晓得自己写了什么,一切仿佛都是朦朦胧胧的;他只记得自己一个人回到家里,一个人摊开宣纸,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接着,他想起清晓的话,想起她说所有文人都是有酒才有字的,所以他才会找酒来喝。

  然后呢?

  他仿佛是站在窗前眺望着明月吧,一轮皓月高挂,泄了一地冷冷月色,让他的心也蒙上一层凉意。

  他想着,不晓得在这样的夜里,清晓与之鹏会谈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想——

  黎之鹤倏地凝神。

  他在想什么啊!他为什么如此介意清晓与之鹏两人独处?

  这不是他一向想要的吗?这不是他一直希望的吗?

  “清晓,别哭了。”他回过神,望着那个正为他的心痛而心痛的女孩。

  她摇摇头,蓦地在他面前跪下,螓首埋人他怀里痛哭。

  她哭得那样失神、那样哀痛,仿佛要将他的心也给拧碎了。

  “别哭了,清晓,别哭了......”他笨拙地安慰着,双手慌乱地拍着她的背脊。

  他幽然长叹,实在不知该如何令她的情绪平复下来;更糟的是,就连他自己也都心绪不稳。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她终于自他胸膛抬起一张清清容颜,粉颊透明,眼眸更是澄澈无比。

  黎之鹤一震,在她那澄澈的眸子里。清清楚楚地映着对他的感情。

  “清晓——”他怔住了,无法呼吸,更无法吐出只字片语。

  “老师,我好难过......”她抬起一只手,痴痴轻抚着他的面颊,“我今天应该留在家里陪你的,你今晚一定很难受——”

  “清晓,你做什么?”他噪音一变,猛然抓住她在他脸上游移的小手。

  “我——”

  “别说!”他忽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别过脸背对着她,仿佛极为害怕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老师?”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旋过身来。“清晓,晚了,该睡了。”

  “现在才九点多。”她禁不住提高了语音。

  “才九点?”他一怔,抬起腕表一看,接着眸光调向她,“你这么早回来?”

  “我一听说今天是她的忌日,只想快点回来看你——”她蓦地住口,他脸上的表情教她无法继续说下去。

  像忽然戴上一张面具,他淡漠的神情表明不欢迎任何人轻易碰触他的内心,深不见底的黑眸更让人无法猜透。

  他对她封闭了自己!为什么?

  徐清晓怔怔地望着他,只觉一颗心像遭受不明物体啮噬,愈来愈痛。

  他望了她一会儿,忽地夺门而出。

  她转头追逐着他的背影,接着,跌跌撞撞地跟出书房。

  他为什么要逃避她?她不要他躲她!她追到客厅,却发现他英挺的身影僵立在中央,眼眸瞪着玄关处,神情微微迷惘。

  “怎么回事?”她语音发颤。

  他没有回应。

  她随着他调转视线,震惊地发现一个白色人影娉婷立在玄关处,玫瑰色的嘴角勾勒着柔柔笑意。

  “晚儿,你怎么来了?”

  终于,黎之鹤低哑的嗓音打破了冰冻的空气。

  她就是他那天晚上向黎之鹏提起的女人?

  徐清晓瞪着白衣女子,这个相貌清雅、气质更加出尘的女人名唤——晚儿?

  “我来看看你,黎大哥。”晚儿柔柔淡淡地笑着,扬高右手,微微前进一步。

  徐清晓心痛地看着黎之鹤几乎是冲上前握住她的右手。

  “晚儿,你一个人来的吗?太危险了!”她听着他焦急地责骂着那个女人,“要出事了怎么办?”

  “别担心,黎大哥,我不是一个人来,王伯送我到门口的。”

  “你要见我告诉我一声就得了,我会去看你的,为什么亲自跑来了呢?”他似乎仍无法释怀,一面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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