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隆隆的引擎声,车子很快地远去,齐云震决定如河乐丰所愿,让她有彻底的自由空间,不再受限于外人。
工作室里的河乐丰听着引擎声,直到声音消失,颓败的坐在地上,豆大的泪珠跟着滚出眼眶。
“外人……我们本来就是外人啊!”她喃喃自语的,笑自己的愚蠢。
不然还能是什么?不是滚过一次床单就叫男女朋友,就算他多么的迷人、就算他们有多契合的兴趣、就算他再如何适合自己……就算、就算她根本对他一见钟情,他们彼此依然是外人!
她知道自己犯了错,但是不知道犯的是哪个错!
到底是不该跟陌生男人一夜情,还是不该答应来到英国?或许错在她太力求完美,才让齐云震生了气?
她抹了抹泪,撑着桌子重新站起,她凝视着他们合力构思的派对设计图,酸楚涌上鼻间,她紧咬着唇也无法阻止泪珠翻滚,直到泪水模糊她的视线,看不见设计图为止。
“啊──”伴随着痛苦的嘶吼,她把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全往地上扫去。
设计图、笔、笔记本,在地上发出声响,屋里三个佣人全部默不作声,二楼的女佣就站在工作室门口,对着冲上楼梯的女佣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
这是少爷跟女友在吵架,不是她们能过问的事。
虽然,她们谁也没看过,少爷跟哪个女人吵过架。
第6章(2)
雷声轰然,伦敦被一阵一阵的雨洗涤,早已洗净所有尘埃,可是这阵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雷电交加的大雨已经连下了三天,部份地方甚至已有水灾之虞,可是气象报告却指出,这阵雨可能要再下个两三天才会渐歇。
齐云震早回到伦敦豪宅,一副吃了炸药似的模样,严禁任何人靠近他房间方圆十公尺之内,连饭都不下来吃,一句话也没吭过。
“老婆,他是怎么啦?”卢亚夫公爵在餐桌上,望着空着的座位,询问妻子,“谁让他生气啊?窝没看过他这么生气耶!”
“想也知道,一定是乐乐。”苏珊倒是愉悦得夸张,咬下一口现烤的面包。“他跟乐乐吵架啦?”卢亚夫公爵挑了挑浓密的红眉,压低了声音。
“乐乐昨天打电话来,说她不接派对的设计了,要辞掉回台湾去。”苏珊边说,脸上却尽无忧色,快乐得只差没哼起歌来,“他们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乐乐?怎可以?她是窝们的西妇!”卢亚夫公爵严正的瞪大双眼。
“达令,你放心好了!”苏珊扬起狡黠的笑容,亲手喂了丈夫一口面包,“无缘无故,小俩口不会吵架的!”
卢亚夫公爵先是一愣,旋即领会妻子的意思,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夫妻俩共享超美味的晚餐。
而楼上生闷气的家伙,正站在落地窗前,瞪着外头的滂沱大雨,偶尔划过的闪电与雷击,都让他坐立不安。
那女人怕打雷,这种雨下了三天,不分昼夜,她是怎么过的?
哼!他何必去想她的事情?别忘了她把你当外人,就是要你不在了,她才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否则她会感到极大的压力。
啧!齐云震不耐烦的踹倒椅子,一颗心紊乱得难受,心浮气躁的在房里走来走去。
他是在干么?为什么要对那个河乐丰念念不忘?还在担心她会不会躲在衣柜里瑟缩发抖?或是躲在床底下嚎啕大哭?
三天前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可是至今他还未能释怀。
他就是看不顺眼她那种一丝不苟的态度,摆明是要跟他拉开距离,或是建立主雇关系,而且一天比一天夸张!
有时候晚餐吃得气氛正佳,她竟然立刻别过身子,说要到楼上继续未完的工作,不仅对他疏远,还刻意的避开他。
哪个人会高兴?他为这女人牺牲多少她懂不懂?他把自己的宁静圣地借给了她,还放弃了自动靠近的女人,甚至搬到偏远的郊区与她同住,她明明知道庄园距离艺廊有两个小时远的路程。
这样还不够吗?他觉得自己做的够多了,这女人还在给他摆谱,说他是外人?!
外人?这句话她说得出口?他不是指曾经做过爱就是爱人,他的重点放在默契十足的相处!
跟河乐丰在一起的时光过得特别愉快,而且他也不需要情话绵绵,或是贵族间的社交应对,他可以尽情的聊他喜欢的东西、可以讨论彼此涉猎的一切,而且她仿佛相当了解他似的,只要一句话,她就懂得他的意思。
就算不是情人,他们也应该是……伙伴,或是朋友之类的,而她竟然说他是外人!
而愚蠢的是,他这个外人现在竟然很想驱车前往庄园,去找那个可能被雷雨吓得魂飞魄散的女人!
“可恶!%$@&……”各国脏话全数出笼,完全损及他翩翩绅士的形象。
可是他还是抓起外套,拿过车钥匙,急切的奔出豪宅,因为他再下去庄园,今夜将是第三夜的失眠。
河乐丰那个女人,竟然能牵绊他的心神!
站在窗边的苏珊,看着烟雨蒙眬中的车影,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她惊喜于事情会这么顺利,当初计划威胁利诱也要让儿子指腹为婚的对象嫁给他!只是想不到那位河乐丰小姐竟然能让她流连花丛的儿子回心转意,甚至还如此在意着她。
她满意的啜饮杯中红酒,祈祷儿子一路平安。
只是时速八十英哩怎么可能会属于平安等级?但是齐云震油门却越踩越快,前往庄园的路原本就人烟稀少,倾盆大雨一倒,路上根本就没车,荒原住户见到他的车灯,还会以为是哪个无聊的人冒着大雨冲出来呢!
他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庄园,屋内一片漆黑,所有佣人拿着蜡烛跑了出来,她们的脸色又惊又喜,然后拉着他指向二楼。
“她怎么了?”他甩上车门,焦急的问。
“小姐躲在衣柜里,已经好几天了!”佣人担心的嚷着,“她戴着耳机,不吃也不喝!我们劝不了她!”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都训练一个月了,她每天下午戴耳罩时会好一些,但几乎都要他陪在身边才会放心。
依赖性这么强的女人,还敢说自己是女强人!
“你们没吩咐就别上来。”他接过蜡烛,匆匆忙忙的往二楼去。
“少爷!”女佣倏地拉住了他,“她不在她的房间……”
“嗯?”不是在衣柜里吗?
“她在您的衣柜里。”女佣腼觍的说着,脸上却带着点喜色。
他的衣柜?齐云震不由得一笑。这还差不多,让他的气消了一大半。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上奔,来到他的房门口时,讶异的扫视仿佛发生过枪战的房间。
他的被子跟摆饰品几乎全被扫到地上,而未能掩紧的衣柜下方还露出一截被单,里头的河乐丰正用齐云震的被单裹住全身,双手紧扣着耳罩,蜷缩成一团,塞在衣柜里。
雨是三天前半夜下的,她被好大一声雷吓得从床上跳起,她记得自己的尖叫声有多凄厉,在大雨落下前,空中劈下好几道雷,其中一道劈中庭院前的电线,她就歇斯底里的冲到齐云震房里,想寻求庇护。
然后她才想起他离开了,她赶紧戴起耳罩,想跟平日一样找事情分心,却发现失去齐云震,她再怎样都无法专心!
她无法克制全身的颤抖,因为她肩头没有温暖的拥抱,她没办法停止哭泣,因为没有人会吻去她的泪水。
把电线劈断的那阵雷后,她就崩溃了,她拉走齐云震的床单,假装是他的拥抱,躲进衣柜里头就可以看不见那刺眼的闪电,压紧早就没电的耳机,喃喃唱着慌乱的歌曲,代替随身听该有的乐音。
“乐乐!”齐云震把衣柜门缓缓拉开,瞧见一个可怜虫把头给埋在双膝间,不停地唱着走调的歌。
“乐乐!”他蹲下身来,大手覆住她的小手。
什么人?!河乐丰一感受到外人的碰触便歇斯底里的挥开,她仓皇失措的往一旁看去,她交代过不许打扰了,因为衣柜打开就看得见闪电的!
她在黑暗里瞧见男人隐约的脸庞,桌上的烛光跳动着。
“乐乐。”齐云震沉稳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手往她腰际钻,“是我。”
齐云震?河乐丰非常茫然,她肚子很饿,又好几天没睡了,血糖过低会引起幻觉……想不到幻觉真美好,会出现她所想见的人。
他一把把她给打横抱起,外头雷声一打,怀里的人儿就吓得闭上双眼,想挣开他,回衣柜躲去。
“乐乐。”他抱着她坐在床沿,贴着她的脸颊,再次低喃她的名字。
双手揪紧他衣服的河乐丰终于不再挣扎,她感受到有人把她死命护住的耳罩给拉开,然后传来熟悉的旋律。
来这里的第一天,她一样被雷给吓得魂飞魄散,齐云震就是这样安抚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