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害怕这个男人。
「你不是Lion。」她喃喃自语。
他凝视她良久,忽地嘴角一扬,「我是。」
「你是?」
「不错。」
袁真澄忽然感到松了一口气,「为什么这样吓我?」她瞪他,「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表情多吓人?我还以为你真是那个黎之鹏呢。」
「我的确是黎之鹏。」他平静地回了一句。
「什么?」她一惊。
「我是Lion,也是黎之鹏。」他淡淡一笑,「站在你面前的和之前你所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你是——黎之鹏?」她清亮的眼眸写满无法置信的震惊,「可是你从前说你不是,你是P.A.,只是应聘假扮他……」
「我骗你的。」他干脆地说出实情,「只是想整整你。」
「为什么?」她拼命摇头,极度震撼几乎夺去了她说话的能力,「怎么会——」
他不理会她的震惊,迳自问道:「你收到我的传真了吧?」
「是的,可是——」
「你接受吗?」
「我……」
「你会接受的。」他替她回答,眸中掠过一道异彩,「因为你需要钱。」
「我不一定要接受,」他笃定的语气激怒了她,「我还有其他的工作。」
「都取消了。」
「取消?」
「你还不知道吗?你接下来几个案件的雇主都取消了聘请你的决定。」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告诉张瑞元,我晓得你不是张家琪。」
「你——什么!」她倒抽一口气,蓦地抓住他衣襟,激动莫名,「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故意坏我名声?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等于是打击我这几年建立的专业形象?以后还有谁敢信任我?还有谁愿意聘请我?你凭什么这样断我财路?你知不知道我需要钱……」
他无视于她的激动,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好整以暇地开口:「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才提供给你这份工作。」
袁真澄一怔,「你是故意的?」
「不错。」他闲闲地笑,「既然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就不应该再去外头抛头露面。」
「你是认真的?」她怔然迷惘,「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
他要她!她蓦地咬住唇,无法抑制心脏狂奔。
「你……爱我吗?」她想起之前他曾在这里向她求婚。
他的回应是一串让人不舒服的狂笑,那宛若切割着金属的笑声也毫不容情地切割着她的心。
「有什么好笑?」
「你太天真,真澄。」他终于止住笑,子夜黑瞳灿亮地凝定她,「你以为一个男人娶一个女人一定是因为爱吗?」
「如果不是,那又是为了什么?」她茫然地间。
「你真以为我会爱上像你这种拜金女郎?」他语调讥刺,「一个因为我不够有钱,曾经拒绝我求婚的女人?」
她悚然一惊,迅速扬起眼帘凝定他,后者阴暗的脸色让她心跳整个狂乱。
她确实曾经拒绝过他的求婚,她也曾经说过唯有大量的金钱才能打动她的心,她说过他不及格,不会是她理想的结婚对象——他完全清楚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她?为什么还想娶她?像他这种世家子弟最恨的不就是像她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
「你究竟……为什么要娶我?」她深深呼吸,很不容易地自唇间挤出言语。
他静定地望她,凌厉的眼神激得她一阵冷颤。
「因为我要你。」他语调平淡,「正确地说,我需要你。」
「你需要我?」
「我需要一个妻子向我父亲交代,我不希望他老是为我的婚事烦心。尤其在我哥哥步入结婚礼堂后,他所有的注意力全转向了我。」他停顿半秒,唇角自嘲地弯起,「我承受不起这样的关心。」
「所以你需要一个妻子安定老人家的心?」
「不错。」
「为了不让你父亲在你耳边叨念,你宁可让自己套入婚姻的枷锁?」她语气讽刺。
他一扬眉,「怎么可能?」
「可是——」她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要跟我结婚?」
「结婚不一定代表失去自由。」他拉拉嘴角,「这不就是契约婚姻的意义?」
她一愣,「契约婚姻?」
「你不是看过传真了吗?」他微微笑,右手扬起她下颔,「我『聘请』你担任我的妻子。」
「聘请?」
「直到我对你厌倦了为止。」黎之鹏冷静地述说,「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最优质的物质享受,你会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跑车,甚至自己专属的造型师,离婚时甚至可以得到我一半的财产。」他低声一笑,拇指轻轻划过她愕然微启的红唇,「除了没有爱,我提供你的正是一桩婚姻。」
她倒抽一口气,惊怔莫名,除了用一双不知所措的大眼凝望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你而言,这该是一份极为优渥的工作吧?而且,不正是你的梦想?」
「梦想?」
「钓一个金龟婿,从此过安稳无忧的生活。」他低声说道,温暖的气息不停地拂向她,「想想看,只要你服侍得我满意,说不定你可以一辈子都顶着黎夫人的头衔。」
他在侮辱她!袁真澄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一点,他正用某种包裹在糖衣下的刻薄言语侮辱她。
「这跟一个情妇有什么分别?」她心底燃起怒火,身体微颤,「你要我嫁给你,其实只是为自己买一个情妇!」
「婚姻不就是那样吗?」他闲适地反问,唇边的微笑加深,「即便我是以爱情为名义向你求婚,有一天当我对你厌烦了,照样可以诉请离婚,而你照样可以聘请律师分我一半财产。那样的婚姻与我现在提供的有什么不同?同样是一纸随时可以中止的契约!」
袁真澄一窒。
他说的不错,一个真正的婚姻也不过如此。
就算再怎么深爱彼此的男女也有背叛对方的可能,就算再怎么坚实的婚姻也有决裂的一天。
对一个女人而言,做一个妻子与一名情妇其实是没多大分别的,同样是要去伺候一个男人,同样得想办法让那个男人开心。
只是情妇可以用一辆跑车打发,而妻子却要花去一个男人半数财产。
他说的不错,完全正确。
「我可以提供你婚姻,真澄,而我想要的,是结婚以后仍然可以保有自由。」
「意思是你仍然可以流连花丛,不必实现对配偶忠实的誓言?」
「不错。」
她恨他肯定自然的态度,「那我也一样吗?我同样可以不忠实?」
「你不行。」他简单撂下一句。
「为什么?」她挑战地瞪视他。
他没有回答,俯下头在她颤抖的唇瓣烙上一吻,接着松开她,黑幽的眼眸璀亮得让人不敢逼视。
她呼吸紧凝,不知不觉垂下头。
他却抬起她下颔,强迫她直视他,「这就是豪门婚姻,真澄,男人有权在外头寻欢作乐,女人却只能在家里乖乖当一名贵妇。明白吗?」
袁真澄只是惊异地望着他,咬住唇默然半晌,「那个时候……你心里是不是就是这种想法?」她语音细微,犹如春花无息飘落。
他皱眉,「什么时候?」
「你那天曾在这里向我求婚。」她轻柔地说,眸光定住他不避不闪,「那时候你就抱着与我来一场契约婚姻的念头?」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那一瞬间他确实倒抽一口气?
但他回答的声气却坚定莫名,不见一丝犹豫,「不错。」
袁真澄心脏一牵。
原来他那时向她求婚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更不是因为有一点点喜欢她,而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妻子,需要一个婚姻来安定他父亲。
他其实从来不曾对她心动过。
而她还为了自己拒绝他的求婚感到心痛、愧疚,夜夜在梦中折磨自己!
真傻。
她是个傻瓜。
第七章
她是个傻瓜。
袁真澄默然瞪着落地长镜,看着透明镜面反照出一个雅丽飘逸的清秀佳人。
她身着一袭设计精巧的白纱礼服,头顶压着百合织成的美丽花冠,肩部、胸前、腰际、裙摆同样绲着细致的银色百合刺绣。
这是一套十分雅致高贵的礼服,将她整个人衬托得有如坠落凡尘的仙子。
她看起来很美——就连在最浪漫的梦境里,她也从来料想不到披上白纱的自己会是这样一副如梦似幻的模样。
她今天就要结婚了。距离黎之鹏将她从巴黎召唤回来不过短短两星期。
这就是豪门世家的办事效率吗?在短短两星期内筹办一场婚礼。
也只有金钱才砸得出这样的效率吧!袁真澄唇角讽刺地微弯,只有大量的金钱才能让一切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尽善尽美,甚至毋需当事人费一点心思。
说真的,她确实是一点心思也没用的,每日只要坐在鹏飞楼宽阔的大厅里,等着婚礼筹办公司派人向她报告一切细节,一面让专属造型师替她挑选婚纱试穿,然后由着他拿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和一张清秀面孔变魔术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