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子,就算你真有本事逃回去,我也有办法再把你劫回来!燕赤烈的鹰眸细眯,满眼都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王爷,那不是去南韶的方向啊!”丹穆忽然惊叫一声。
“什么?”顺着丹穆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竟发现——该死,那可是让人闻之色变的魔鬼沼泽啊!
“小妮子,你给我回来!”燕赤烈提气大喝。
“回来,快回来啊!”
“……”
丹穆等人也跟着一起大喊。
只见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该死!”诅咒声里,燕赤烈劈手夺过一具弓箭。
他打算在她进入魔鬼沼泽之前射死她的马,可搭上了箭、拉满了弓,他又迟疑起来。
就这么射过去的话,难保她不会摔断脖子……
犹豫的当儿,雅竹已经骑出了他的射程。
“啊——”燕赤烈仰天狂吼,吼出他的愤怒与不甘。
*
虽然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可是雅竹仍觉得他的怒气像一支离弦的利箭,直直的刺入她的背。
身后传来北荒人的鼓噪声,她却充耳不闻。
“好马儿,快跑、快跑呀……”此刻她心里唯一的念头是让马儿跑得快些、快些、再快些!
花马发出了惊恐的悲嘶,速度一下慢了下来。
“小妮子,你给我回来……”
“好马儿,快跑啊!”他的怒吼声好像又近了一些!雅竹不假思索的夹紧马腹,不停催促花马快跑。
花马不得不往前冲。
明月躲进了云层里,丝绒般的夜空里只有几颗昏黄的星。雅竹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凭着直觉催促马儿往前。
可为什么马儿跑得越来越慢了?为什么四周寂静得如此可怕,就连虫鸣都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里,只有她和马儿的喘息声特别清晰。
究竟出什么事了?
惊惶中,雅竹本能的想逃离这恐怖的寂静,可花马只哀鸣了一声,竟一步也不肯挪动了。
“乖马儿、好马儿,你快跑呀!”她急得出了一身汗。
花马哀鸣着,四蹄奋力挣扎,但就像恐怖的噩梦一样,无论怎样努力就是一动也不动。
不,不是一动也不动,而是一直在往下陷!
一层湿冷的东西包裹住她踩在马蹬的脚,紧接着又爬上她的足踝,然后顺着她的小腿慢慢的往上、往上……
她的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到底是怎么回事?雅竹低下头想看清楚,可四周没有光亮,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漆黑。
她是在噩梦中吗?
这时浮云忽然散去,圆盘似的明月像一面魔镜,照得天地间一片清朗。雅竹忽然发现地上也有一面妖异的魔镜,此刻它正照出自己惊惶失措的脸!
这草原怎么会忽然变成镜子了?!
呆怔中,魔鬼沼泽继续吞噬着它的猎物,慢条斯理的扼杀猎物的生机,不时发出饱噎的声音。
花马惊惶的挣扎只加速沉没的命运。黑泥很快就淹过了马腹,也淹没了雅竹的膝盖……
她恐怕是无路可逃了!
“看在老天的份上,别再挣扎了!”就在她绝望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吼声。
“燕赤烈!”雅竹一脸狂喜的回头,看见一脸惊惶的燕赤烈。虽然她的处境仍很危险,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安定了。
“抓住绳子!”燕赤烈大吼着丢出一个绳套。
他想利用绳子将她拉出沼泽地,可是相隔的距离太远,绳套最远只能到离她有四个多马身的地方。
就这么一点点工夫,沼泽就又吞没了她的大腿。
“该死!”燕赤烈毫不迟疑的用膝盖夹紧马腹,催促烈日跑进沼泽里去。
烈日闻出了危险的气息,可战马服从命令的天性,让它毫不犹豫的听从主人的命令。
这一次绳套终于套上了她的腰肢。
“跑啊!”燕赤烈大吼。
烈日已经口吐白沫了,却仍然奋蹄狂奔。
绳子绷得紧紧的,借着烈日的冲力,雅竹终于被“拔”了出来。马背承载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只好一路用拖的。
由于身在沼泽之中,脚步一慢就有再次陷入的危机。燕赤烈根本不敢回头,只能驱策烈日顺势跑出一个大圆弧。
眼见沼泽的边缘越来越近,而手里的绳子也收得差不多了,燕赤烈那颗拎在半空中的心才终于定了些。
就在这时,烈日忽然脱力了,速度稍一凝滞,两只前蹄就陷入了沼泽之中。
燕赤烈见情况不妙,抓住一端系着雅竹的绳子猛力一甩。
雅竹又是泥又是水的被甩出了沼泽,狼狈的摔在安全的地上。而燕赤烈和烈日却因为这一番用力而陷得更深了。
“嘶……”烈日拚尽了最后的力气,将燕赤烈甩出去。可即使这样,也只能让他距离沼泽的边缘稍近一点而已。
就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花马只留下一颗头颅露在外面。
“燕赤烈,抓紧绳子,我、我会拉你上来的!”雅竹想拉他上来,可凭她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对抗魔鬼沼泽的强大吸力呢?
“小妮子,没用的。”燕赤烈一脸平静的说。
“一定可以,我一定可以拉你出来的!”粗糙的绳子磨破了她柔嫩的掌心,却仍无法阻止他的继续陷落。
“放弃吧!你救不了我的。”从他驱马冲进沼泽地救她,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在里面,可为了她,他无悔!
“不!你不会死的,我不让你死,呜呜……”雅竹泣不成声的,泪水在满是泥水的小黑脸上冲出了一条条泪痕。
“听话,回去吧!”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窝窝囊囊死在沼泽地的情景。“回去告诉丹穆,就说我吩咐的,让他护送你回南韶去。”
“不要!”
“……”
就在她感觉到绝望的时候,大胡子丹穆骑着他那匹七倒八歪的棕马赶到了。马儿一跑到就瘫倒在地,可是燕赤烈却因此得救了。
“燕赤烈,对不起!呜呜呜……”燕赤烈一被拉上来,雅竹就冲过去抱住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差点吓死我了!”燕赤烈亦将她搂得紧紧的。
“呜呜呜……”他的力道之猛,抱得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可她心里却甜滋滋的。
“别怕,我会保护你。”想起刚才那一幕,他仍觉得心惊胆战的!
他的怀抱又冷又湿,身上还带着沼泽地特有的腐臭味,然而这一刻,雅竹却觉得天底下最温暖最安全的怀抱莫过于此了。
这时一声悲凉的马嘶声惊醒了他们。
花马早就消失在魔鬼沼泽里了,烈日也只剩下头颅露在外面。月光下,一颗大大的泪珠从它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烈日,我的伙伴……”燕赤烈的鹰眸里亦有泪光闪动。
烈日对主人发出一串眷恋的嘶鸣,终于消失在妖异的魔鬼沼泽中。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烈日它还好好的活着……”看见这情景,雅竹又一次泣不成声。
“不怪你,是我……”太一相情愿了!后面的话化作了一声长叹,“回去休息吧!我有些累了。”
“好,我扶你……”雅竹伸手欲扶他,可他已经先一步往营地的方向走去了。
这一路上都是他追逐她、讨好她、照顾她……即使被讨厌、被拒绝、被斥责也不放弃。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被拒绝的滋味是如此的难受。
身后,餍足了的魔鬼沼泽又一次恢复了平静。就像一面无害的大圆镜,在月下泛出奇异的光芒,完全看不出才刚吞噬了两条生命。
第7章(1)
营地里的马因为吃了鸢尾草而导致拉肚子,一匹匹都萎靡不振的,他们一行只好在原地又休整了一天。
虽然没有人指责雅竹的不是,可是一想到被自己害死的烈日与花马,以及营地里那些仍然病恹恹的马儿,雅竹就觉得既惭愧又自责。
她很想亲自对它们的主人说声对不起,可自从被抓回来之后,她就被燕赤烈禁足了。每次当她试图走出毡帐,被派来守门的那两个粗壮北荒人就会挡住她的去路,任凭她好说歹说就是不让她出去。
好吧好吧!不出去就不出去。
而平常那家伙有事没事总喜欢在她身边转,可她望眼欲穿的等了一整天,就是没看见他高大的身影。
那天晚上,雅竹一个人孤独的躺在毡帐里,第一次发现少了他的呼吸声,毡帐里竟是这么的空阔、寂寥。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她告诉自己。但是翻来覆去大半夜,睡意却像消失了似的,始终无法入睡。
雅竹支起窗子,竖起了耳朵,想从掠过毡帐的风声虫鸣之中辨认出他的足音,可是一直到她迷迷糊糊的合上眼,都没有听见属于他的足音。
清早,空气里氤氲着清新气息,灿烂的阳光穿过支开的小窗,在毡帐里面投下一道道金黄色的透明光柱。
一道光柱正好照在床头,顽皮的舔弄雅竹的眼皮。
“唔……”雅竹一睁开酸涩的大眼,就往身边望去——旁边的床铺仍然是空荡荡的,整齐的被褥也全然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