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而言之,学姊在她还有他的生命中占了好大一部分,他们几乎都与范绮英有过最深切的交集,不管这交集是喜是悲,都是他们生命里、感情里与记忆里,最深沉、最难以抹去的一部分。
他们三个人都成为这人世间感情捉弄下的牺牲品,但相信谁都没有怨言,至少这一路已经走过了。
“你在紧张吗?”高烈宇牵着她的手,关切问着。
“有一点。”
“……如果你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们改天再来吧……”高烈宇想了想,做出这样的提议。
摇摇头,“不!我想要见学姊,总是该见的,不能留下遗憾。”
高烈宇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紧紧握住她的手,向她诉说自己的心。但愿她能把心放宽,至于坏人、负心汉,就让他来当。
向柜枱询问范绮英的病房,高烈宇带着方织雪,站在一间专属豪华病房门前,两人都深呼吸了一下。
高烈字轻轻敲门,然后推开了门。
一进门,方织雪就哭了,因为她终于看见了学姊——
那个曾经在她心目中美丽大方有智慧的学姊,如今却萎靡不振的躺在病床上,头上戴着毛线帽,眼神里空荡荡的。
听见开门声,范绮英这才转过头,一眼就看见距离病床不远处站着的一对男女,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笑容里纵使隐藏着心痛,她仍然发自内心的笑了。“织雪,好久不见了。”
方织雪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是一直掉落,她该说什么?对不起,但我不后悔:我不是故意的,但我不后悔;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
老天!站在她面前,方织雪才突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她好惭愧,惭愧到全身都在发抖。“学姊……”
范绮英举起了插满点滴管的手,挥了挥,希望织雪靠近她一点。
方织雪向她走去,泪水始终不停掉落,仿佛那如同水幕一般的遮蔽,可以掩饰她眼里的伤痛与羞愧。
范绮英看着她哭个不停,自己也忍不住的掉下泪水,两个女人无语对泣,任由时间空间在病房内凝结。好多事情不用说,彼此都懂了,包括这段牵扯多年的难扯感情。
擦擦泪水,范绮英努力笑了笑,“好了!不要哭了,再哭我又要发高烧了。”
闻语,方织雪赶紧擦掉泪水,却擦不尽心中哀思。
这时,范绮英看向站在后方的高烈宇。“烈宇,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让我跟织雪谈一谈。”
高烈宇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退了出去。范绮英示意方织雪拉把椅子,方织雪照做,在病床旁坐了下来。
方织雪主动握住范绮英的手,感受她手心里的冰冷,努力将自己的温暖传给她:而范绮英也回握她,似乎想藉此将自己的心思传给织雪。
方织雪想起她跟学姊过去的一切,高中时代,大自己两个年级的绮英常常掩护她去练舞,帮她补齐落后的课业,甚至陪着她回到南部老家,说服两位老人家让她学舞。
每当她的舞练不好时,总是学姊鼓励她、陪伴她、安慰她;而她,却是用这一切来回报学姊。
她曾经想要斩断这一切,所以她提了离婚。可是到头来,她还是摆脱不了命运,摆脱不了自己真正的情感。此生,她真正对不起的就是学姊.“你怎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爱烈宇!”
泪水再度涌出,“我不敢说,老实说,我也从来没想过要说,我想只要你们好就好了,我没关系,而且,我怎么敢跟学姊争……”
“可是最后,真正得到烈宇的是你啊!”
方织雪没敢说话,只能看着范绮英思绪飘得好远好远,感觉到她的心痛,自己也跟着心痛。
是什么样的纠结竟这样牵住彼此,这么久了,他们三个人没有人有办法走出来!
“你知道吗?他其实好爱你,但是他不敢承认,他一直以为他自己还爱我,不能接受自己竟然爱上了别人,所以他才会选择跟你离婚,选择自欺欺人。没想到一向聦明的高烈宇,竟然也会做出这种蠢事!”
方织雪默默听着、默默流泪,一句话也没有回,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回应什么。
她不是什么感情的赢家,学姊也不是输家,他们只是人生棋盘上受到命运摆弄的棋子,顺着心意去走,只能伤害到别人。
而有些人更是注定被伤害!三个人,总要有人退出,一开始是方织雪选择退出,但这才发现她跟烈宇之间牵了更多的线,纵使身已远,心里仍想着他,断不了了。
“我退出了,或许当年我决定与烈宇分手,拿掉孩子的时候,我就退出了。”范绮英说得酸楚,“或许该这么说,这几年来,我根本不曾进入你们之间。”
“学姊,是我的错,我不该……”
“不对!真要说谁错,那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错失了这么一段感情。跟你无关……”
坐在病床边,泪水不断掉落,哭个不停,方织雪不知该怎么办,今天来似乎就只有哭。
“你会后悔吗?”
方织雪看着她,本来想说些谎,可是面对这段感情,不谕好坏,她的想法都是一样,“对不起,我必须老实说,我没有后悔。”
点点头,很是欣慰,范绮英提起一口气,“织雪,从今以后,你要幸福。烈宇……会给你幸福的。”
“学姊……”她不能自己的放声大哭,想起范绮英的病,想起她的这般祝福,想起自己曾经介入学姊的感情,她不能自已的感到自责,却也知道自己并不后侮,两种情绪煎熬着她,她默默忍受。
因为她知道,学姊现在正遭受比她更大的痛苦,不论是身体上的病痛,还是心里的伤痛。
“还有一件事,织雪,你一定要再回到舞台。”
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看着范绮英也跟着落下泪。
“我真的好遗憾,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受到这么重的伤,织雪,我知道你可以的,请你一定要加油,重新回到舞台。”她一路看着织雪进入舞蹈界,展开舞蹈生涯,看着织雪在舞台上快乐的飞舞,愉悦的奔驰。
如果织雪是因为她而折了舞翼,范绮英不会原谅自己的。
“学姊,我会努力的。”
“如果……”她望着织雪,笑了笑,“如果你有机会回到舞台上表演,记得帮我在台下留个位置喔!”
方织雪点头,“到时候学姊一定要回来看喔!”
范绮英凄然一笑,“就算我不回来了,你还是要留个位置给我喔!”
方织雪全身一僵、内心一痛,似乎听出她语气里诀别的味道。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不断落泪,不停哭着。“学姊,你会怪我吗?”
想了想,眼里一片黯淡,“说不怪是假的,可是我没有多少时间好怪了,我知道我到头来还是会祝福你的。”
方织雪又哭出了声音,伏在病床旁。
这时,门外的高烈宇仿佛听见了她的哭声,急急敲了门,立刻走了进来。“织雪?你怎么了?”
范绮英挑挑眉,“紧张什么?你以为我会把织雪吞了啊?”
方织雪抬起头,笑了笑,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
面对眼前这两个女人,一个他曾经爱过,一个则是他现在所爱,未来也会继续爱下去的女人,高烈宇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女人他注定对不起,一个女人他舍不得对不起,所以他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愿意承担起一切指责与罪名。
看着范绮英,“绮英,这辈子我注定对不起你,我愿意穷尽一切来补偿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病,你必须赶快解决,赶快复原。如果你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我一定做到。”
“烈宇,你以为只有你家有钱啊!别忘了我也是有钱人,如果出钱可以解决的事情,对我来说是最简单的事情。”
高烈宇耸耸肩,“我还是希望你能好起来。”
方织雪也点头,“学姊,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现在开始帮舞蹈团编舞,以后说不定有机会演出,你一定要来看。”
范绮英笑了笑,是该道别了,“这次找你们来,是要跟你们说再见,下个月我就要去美国了。”
“你要去美国?”
“我父亲托人在美国找到合适的骨髓,要让我移植,等我的身体调养好,下个月就过去动手术。”
“既然这样就好。”
握住她的手,“学姊,到那边你一定要联络我,让我知道你的消息。”
点头,也紧握织雪的手,这一握,让许多话都不用说了,许多想法,彼此都懂了,也有许多想法,这辈子都不用再提了。
或许曾有恩怨,但此刻也没有了,但愿彼此都幸福,走出自己的荆棘路,不管是走向幸福,还是寻回健康,不管是两个人走,还是一个人走。
最重要的是,走的时候不要怕,走过了也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