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气温虽然冻寒冷彻,可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才真正让他如坠冰窖。
她说,她想起有点事要办,要他和妹妹在这里等她。
他默默听着,却明白这只是她的托辞。
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永远,永远……
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的喉头,他想喊,想叫,想出声唤回那正逐渐淡去的背影,想开口求她,求她别抛下他们,可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喉咙,好痛,他的心,更痛。
瞪大眼,他看着那踽踽离去的背影,看着她逐渐在朦胧的视界里黯淡、逝去。他看着,看着,强迫自己凝定原地,不喊,不追。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才缓缓转身,望向躺在婴儿车里,浑然不解世事的妹妹。
“只有我们两个了,妹妹,从今以后,只有你跟我。”
他半跪在地,轻轻握住妹妹柔细的小手。
在这个冷绝无情的世界,他,只有妹妹了——
泪水,自他紧闭的眼睫滚落,缓缓地划过颊畔,直抵
端俊的方唇。
◎ ◎ ◎
于品甜望着,心脏重重抽疼。
他在哭吗?在梦里,哭吗?
跪下身子,她扬起手,不舍地顺着湿润的泪痕划下,
轻轻停落他冰凉的唇。
天气很好,午后暖暖的阳光柔柔地洒落,在他俊朗的脸孔上流动着好看的光影,微风轻轻吹拂,卷起他额前发绺。
这样舒适的午后,他一个人悄悄来到屋顶小憩,却在人梦时,流泪了。
希惟,希惟。
她在心底唤着,疼痛不已。
别哭,别哭,好吗?她眨眨眼睫,在柔软的唇碰着他时,眼眶不觉也湿润了。轻柔的动作惊醒了挣扎于半梦半醒之间的他,蓦地扬起星眸。两束清亮的目光直直逼向于品甜,她浅浅微笑,并没有因为自己趁着他午睡偷袭而感到羞涩或愧疚。他蓦地直起上半身,难掩震撼。“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你……,”他望着她,眼神难得地带着点不确定,“你刚刚做了什么?”“我?我什么也没做啊。”她装傻。“什么也没做?可是你明明,明明--”“就算我偷亲一下你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红唇微嘟。她实在该感到丢脸的,在偷吻一个男人后还如此理直气壮--,可现在的她,胸口填满了浓浓的情,心底压抑了深深的怜。她只想逗他开心,只想让他忘了方才的梦,忘了从前不愉快的一切。她,顾不得羞涩啊!“品甜,你……我……”他凝望着她,清澈的眸掠过一道道 复杂神采,双拳缩了又放,放了又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悄然叹息,“算了,我先说吧。”他一愣:“先说什么?”
“我好象喜欢上你了。”趁着勇气还没消失,她不顾一切冲口而出。
他愕然,久久,不发一言。
莫非被她的大胆吓呆了吗?
于品甜在心底自嘲,闭上眸,深深呼吸,“我喜欢你,希惟。”
他瞪视她,呼吸紧窒,胸口漫开难解滋味半晌,才哑声一句,“你……没发烧吧?”
期待了半天,竟等来这样的回应?
失落、惆怅、不安,缓缓堆上心头,她咬住下唇,“我没发烧。”
“那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为什么不能说?”她有些委屈,“我说的是实话啊。”
“可是你……我——”
“你不必这么紧张!”他惊愕犹豫的反应刺伤了她扬起眸,倔强地瞪他一眼,“我又没要求你回应我!你不喜欢我也无所谓,反正我……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感觉而已,你不一定要做什么——”一股酸涩刺痛她眼眸,她忽地站起身,“算了,你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听到好了。”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去。
他连忙展臂拉住她,“别走。”
“你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嗯。”
“可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个冷血动物吗?’’他问,嗓音有些压抑。
她心一扯,转过身,迷蒙的眼眸真诚地凝望他,“是我错了,希惟,我以前……对你有偏见。”
“你怎么知道是偏见?”他粗声道。
“我知道。”她微微笑,“因为一个对妹妹那么好的男人不可能冷血无情。”
“你——”听闻她直率的言语赵希惟似乎有些尴尬,脸颊微微泛红,他别过头,呐呐地,“你根本不明白——”
无措的反应再度勾起了于品甜满腔柔情,她扬起头,温温柔柔凝睇面前总是装着酷脸的男人,“我明白,希惟,我明白。”他心跳一乱:“品甜……”她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你不必说,不必勉强自己回应什么。”
他蓦地伸手抓住她手指,湛眸幽深,神思不定。
她微微地笑,笑容清浅、温婉,睇向他的眸子满蕴柔情。
他心一紧,终于守不住一贯的淡然,叹息一声,伸手捧起她秀丽容颜,温热的方唇俯下,轻轻擦揉她温软红唇。
她心悸莫名,完全忘了呼吸。
他慢慢地、悠悠地、好整以暇地亲吻着她,品味着她,直弄得她神魂颠倒,娇柔的身躯软软地瘫在他怀里。
“希惟……希惟——”她轻轻地喊,沉浸于激情中的嗓音柔细妩媚,轻易可迷乱任何一个男子的理智。
包括赵希惟。
他,早就不知所以了,除了更加用力地抱紧她,更加急迫地亲吻她,更加狂野地想将她整个人揉入自己体内,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只有她。
他的眼里,心底,只容得下她。
“品甜——”他喘着气,呼吸急促。
而这声压抑着渴望的低喃更加引爆了两人的激情,愈发急切地探索着对方的唇,对方的颈,对方的胸膛……
他们吻得那么激动,那么投入,完全没发现楼顶人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面容沧桑的妇人。
她悄悄躲在门后,窥视着激情拥吻的两人,满是皱纹的嘴角,缓缓爬上一抹欣慰的笑痕。
◎ ◎ ◎
一阵强风吹来,摇落几片树叶。
赵婉儿怔怔望着窗外一片片往下坠落的树叶,怔怔地。还只是春天啊,那么青翠澄绿的叶子就这么落下了,轻轻地、缓缓地,坠落地面。
看来,单薄纤巧的树叶,终究抵不住强风摧残,即便在生机洋溢的春季,也可能就这么结束了生命。
生命,果真是脆弱的……
涩涩的滋味在胸间漫开,她蓦地收回眸光。
正怔忡不定时,一个沙哑的嗓音柔柔拂过她耳畔。
“怎么?今天不看书吗?婉儿。”
她扬起头,在瞳底映人一张慈祥和蔼的女性面容后,唇角不觉攀上甜甜笑痕。
“周婶!”她亲热地唤着,亲热地层臂邀请外表看来有点年岁的妇人在身旁坐下,“你这么快打扫完了吗?”
“差不多了。”周婶点头笑道,“我今天比较早来医院,早早做完工作,就可以来陪你聊聊天。”
“谢谢。”赵婉儿灿灿地笑,眸中掠过感激,“你对我总是这么好,周婶。”
“你对我才好呢。医院这么大,也就你这丫头最善解人意,别说我,那些医生护士哪个有空不喜欢来跟你聊聊天的?”
“嗯,大家都对我很好。”
“也要你值得人疼啊,傻丫头。”周婶望她,爬满鱼尾纹的眼眸不自觉闪过泪光。
赵婉儿看着,心脏一紧。
“对了,周婶,”她急忙转开话题,“有人带了水果篮送我,里面的水果都很好吃哦,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我看到了。你不是爱吃苹果吗?我削一颗给你吃好了。”“嗯。你顺便也来一颗。
“好。”周婶笑应道,转身从水果篮取了两颗红润圆亮的苹果,一面拿起水果刀削着,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水果是谁送你的?”
“是我哥哥的女朋友。”
“女朋友?”周婶蓦地抬眸,“是不是一个长头发,眼睛很亮,长得很清秀的女人,大概二十八九岁?”
“是啊。不过你怎么知道?周婶,你应该没见过她啊。”
“啊,喔。”突如其来的问题似乎让周婶措手不及,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乱猜的,那天我正在打扫时,看到那个女人从你房间出来。”
“这样啊。”看出周婶的尴尬,赵婉儿体贴地不再迫问。“她真的——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吗?”“对啊。”“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女人。”“嗯。周婶想见见她吗?”“啊,不必了。有机会再说吧。”“希望有机会。于姐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你一定会喜欢的。”赵婉儿浅浅地笑,言语若有暗示。周婶心一跳,水果刀一歪,差点划到手指。赵婉儿一惊,急忙抓起她的手细看。“你要小心一点啊,划到手可不好了。”
年轻的嗓音虽是责备,却掩不住焦急,周婶不觉感动,眼眸一酸。
“还是我来削好了,周婶。”赵婉儿说着,就要从她手中抢去水果刀跟苹果。
她连忙躲开,“不必,不必,我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