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工作忙,我不想打扰你。”荆泰诚表情平淡。
“是吗?该不会是不想见到我吧?”荆泰弘有意无意地问。
荆泰诚锁眉,不语。
见气氛有些僵,婉如连忙笑著插嘴。“泰弘,你别怪泰诚,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他失去了部分记忆。”
“我知道他失去部分记忆,但应该没有连我这个弟弟也忘了吧?”荆泰弘也笑,笑容却看得出勉强。
“他是不想你担心吧!”婉如打圆场。
“发生车祸,失去记忆,连我这个弟弟都不通知一声?他这不是不想令我担心,应该是有意把我排除在他人生之外吧?”荆泰弘语气犀利。
“这……”婉如一怔,这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倒是荆泰诚自己主动解释。“我没把你排除在人生之外,我以前就说过了,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我弟弟。”
“那就把我当兄弟看!”荆泰弘略微激动地提高嗓门。“哥,至少发生这种事你应该告诉我!”
荆泰诚神色一黯。“我知道了,这次是我不对。”
兄长认错后,荆泰弘稍稍气平一些,担忧地问起现在情况。“那你腿伤怎么样?可以顺利复原吗?”
“没问题,你放心吧。”
“大嫂,你有帮他做复健吗?”
“你放心,我每天都会帮泰诚按摩,也会定期带他回医院复健。”婉如笑道。
荆泰弘这才安心。“那失去的记忆呢?医生有没有说会恢复?”
“这个就不确定了,人的脑部是很微妙的构造,医生说他也不清楚,也许哪天泰诚就会自己想起来了。”
荆泰弘闻言,微微怅然。
荆泰诚注视弟弟。“你不用为我烦恼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顶多我把忘记的那些法条全部念回来就是了。”
“可是,你连跟大嫂结婚的事都忘了啊!”荆泰弘蹙眉,视线在两夫妻身上交错。
“这个你就更别担心了。”婉如轻轻地笑。“有些事,说不定忘了比较好。”
“啥?”荆泰弘疑惑。
“说说你在美国的事吧。”荆泰诚转开话题。“听说你现在在好莱坞做电影配乐?”
“嗯,是去年底接到的工作,现在都弄得差不多了……”提起自己热爱的音乐创作,荆泰弘兴致便高昂,侃侃而谈。
总算比较像兄弟之间的对话了。
一旁的婉如这才松口气,说实在的,一开始两人相见时那种剑拔弩张的紧绷,还真的让她有点吓到。
怪不得结婚三年,她只见过泰诚这个弟弟两次,其中一次是婚礼当天,另一次是在路上偶然相遇。
看来两兄弟之间,似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心结。
会是什么呢?
婉如想问,却又怕因此触怒两兄弟,打坏好不容易和谐的气氛。
倒是荆泰弘趁哥哥去洗手间时,悄悄探问:“大嫂,客厅怎么会摆钢琴?我以为我哥不再弹琴了。”
“什么?”婉如此他还惊讶。“泰诚会弹琴?”
“你不知道?”荆泰弘先是意外,接著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对,哥既然不再弹琴,你当然不知道他会弹。”
“为什么他不再弹了?”她追问。
“这个嘛……”荆泰弘揉搓下巴,微微苦笑。“大概跟我们老妈有关吧。”他停顿,神情变得黯淡。“我跟我哥,都有点恨她。”
“恨她?为什么?”婉如更不懂了。
荆泰弘却不肯解释,或许是因为这话题也是他心中的隐痛。“有机会的话,你直接问我哥吧。”
“喔。”问不出所以然,婉如只得暂且搁下满腔疑惑。“你还要再来一杯咖啡吗?”
“嗯,麻烦你了。”
*
送走荆泰弘后,荆泰诚抿著唇,阴沈地瞪视妻子。
“怎么啦?”婉如颦眉。“你怪我不应该告诉泰弘你车祸受伤的事吗?”
“你是不应该告诉他。”他语气森冷。
“为什么不?他是你弟弟啊!也是你唯一的亲人,我告诉他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我不想让他担心。”
“就算那样,你也不该瞒他。他是你弟弟,关心你也是应该的。”她依然坚持自己没做错。
他恼了,狠狠瞪她一眼。“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没插手,只是……”她只是希望他在受伤失忆的时候,不要孤孤单单的,希望除了她之外,他的亲人也能来关怀他。
她这样做,错了吗?她只是不忍看他寂寞啊!
婉如感到委屈。“除非你不把我当你老婆,否则我真的不明白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他不语,拳头紧紧掐住。
他的沉默令她更受伤。“还是你真的不把我当你老婆?对你来说,我其实跟陌生人差不多吧?你是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
他仍是不吭声。
“你说话啊!”她激他,从前与他争吵时的无力感再度蔓延。
“我不跟你吵。”他深深吸气,仿彿要把所有的愤懑与不满都吸进肺里。“我先回房看书了。”
又来了,他总是不沟通,不理会她。
婉如抚住胸口,那里像划开了一道口,静静抽痛著。“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愿意认真跟我吵。”她涩涩低语。
他听见了,僵住步伐,却没有回头。
“随便吧,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她觉得好累,好疲倦。“你回房看你的书吧!”
这次,她主动在两人之间设下一道冷战的分界线。
于是这天,两人各做各的事,互不交谈,晚餐她只随便下了面,也不招呼他,随他爱吃不吃。
冰冷的沉默,占领屋内每一个角落。
荆泰诚坐在书房里,强迫自己专心读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妻子苍白淡漠的容颜。
他想,自己又惹恼了她。
他该道歉吗?是不是他对她太过苛责了?她通知泰弘来看他,是出自单纯的好意,其实他也明白的。
只是他对她自作主张的干涉,真的很不悦,他不喜欢事情不受控制,车祸受伤的事,他本想瞒住弟弟,她却破坏了他的计划。
但是,这场冷战也不在他意料之内。
所以他到底该怎么办?
愈想愈焦躁,荆泰诚蓦地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想让自己平静一些,却反而更心神不宁。
终于,他压抑不住狂躁的情绪,悄悄打开书房门。
屋内,很寂静,只有餐厅亮著灯。
他轻轻走过去,只见餐桌上坐著一台笔记型电脑,几份资料散落,而他的妻子正趴在桌上小憩。
她睡著了吗?
他在她身旁停下,静静望著她,她电脑没关,萤幕上闪烁著萤幕保护程式的画面,资料上到处是画线及注记,显然是工作累了,暂时趴下休息。
“嗯……”她逸出细微的呻吟,换了个姿势,好似睡得不太舒服。
当然不舒服了。他瞪著支撑她身子的餐椅,坐在这么硬的椅子上工作休息,怎么会好过?
为什么她会连一张书桌也没有呢?
他拥有一整间书房,她却只能窝在餐桌上工作……
荆泰诚下颔一凛,只觉得胸口似有一把火,闷闷地烧著,他弯下腰,一手搂住纤腰,一手勾住玉腿,小心翼翼地将妻子抱起。
他一跛一跛地,强忍著伤处的疼痛,将婉如一路抱回卧房,慢慢放上床,然后替她拉好被子。
她惊醒了,先是一阵茫然失神。“怎么了?”
“你在餐厅睡著了。”
“喔。”她揉揉双眼,坐起身,惊觉自己在卧房里。“你抱我上来的?”
“嗯。”
她倏地羞红了脸,不敢相信他如此体贴,接著又惊喊:“可是你腿伤还没好耶,你受得了吗?会不会很痛?”
“没事,我好得很。”他表情很酷。
她呆了呆,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在胸窝漫开。
“我看,把客房改装成书房吧!”他突如其来地提议。
她讶异。“为什么?我们已经有一间书房了啊。”
“你也需要一间,这样你写稿的时候会比较方便。”
他语气平淡,她却敏感地听出其中隐藏的关怀,沉重一天的情绪顿时变得轻盈。
他是不忍她在餐桌上工作吧?所以才提议再装潢一间书房。
“可是这样,你要睡在哪里呢?”她唇角一弯,笑得好甜蜜。
他急急撇过头,仿彿不敢看她太甜美的容颜。“随便,在书房里摆一张沙发床也行。”
沙发床?那很不舒服耶!他一个大男人,又手长脚长的,睡沙发床一定很难受,隔天恐怕会腰酸背痛。
婉如眼珠一转,蓦地提出连自己也料想不到的建议——
“那干脆就跟我一起睡吧!”
第6章(1)
诡异的沉默。
荆泰诚整个人僵在原地,瞪著眼,不可思议地盯著妻子。
婉如眨眨眼,先是觉得奇怪,后来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急急忙忙摇手。“我是说,你别误会,跟我同睡一张床又不代表一定要——呃,总之你别想歪啦!”
他不吭声。
“你干么不说话啦?”她全身臊得发热。“你别、别乱想啦!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怕你睡沙发床会不舒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