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她走上前,轻轻按住丈夫的手,原本暴跳如雷的杨虎立即像被浇熄的火焰,当场安静下来。
「我们先坐下吧!」
「好。」杨虎乖乖被老婆牵着,走往沙发去。
「好厉害!」凌舒媛忍不住发出敬佩的赞叹,所谓的「驯夫」,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啊!
大概是听到她的喃喃自语,她未来的婆婆转过头,对她微笑道:「阿枭的个性跟他爸爸很像,性子又急又暴躁,对这种男人啊,不能来硬的,只能以柔克刚,对他们轻声细语两句,会比跟他们吵架来得有用喔!」
「是。」受教了。
稍后,凌舒媛又见到了杨家其他的家族成员,杨靖枭已婚的大哥、温柔细致的大嫂,玉树临风又潇洒的二哥,甚至连已经出嫁的小妹都从台北赶回来凑热闹。
大家都远比她想像的还要和善亲切,将来她若嫁进来,应该也能跟大家融洽地相处才对。
她害羞地在心中暗忖。
但——事情永远不会如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很抱歉,我不能让小媛嫁进这样的家庭!」
就在大家有说有笑、像一家人那般开心地闲聊时,凌父突然站起来,发出惊人之语。
「什么?!」
他的话宛如平地一声雷,震得大家满头问号又满天金星。
尤其杨靖枭与凌舒媛,更是震惊万分。
「为什么?爸爸?」凌舒媛立即问。
「这种地方,不适合你!」
「为什摸(么)?」杨虎站起来,逼向前一步,凌父立刻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素(是)不素(是)怕偶们家太穷,养不起小媛啊?」杨虎兜着手指头,好羞怯地问。
穷?在场所有人纷纷赏他白眼。
他们家什么罪名都构得上,就是「穷」这个字,想攀也攀不上关系。
「你们跟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们家很有钱,实在太有钱了!有钱的人大多绝情又势利,我家小媛两手空空嫁进来,难保不会受到欺负。再说——」
凌父觑了觑杨虎,很委婉地道:「我们两家气质水准相差太多,恐怕不适合结为亲家。」
人家光看女儿未来的公公,就会怀疑他女儿的水准。
「不会啊!亲家你跟小媛看起来气竹(质)都粉好啊,你不必担心配不上偶们啦!」
杨虎自以为是的解读,让大家又纷纷翻白眼。
「拜托!人家不是担心自己配不上我们,而是怕我们配不上人家。」
杨靖枭的小妹杨靖卉受不了地偷偷吐槽,她老公连忙偷捏她的小手,要她别说了。
「不好意思!今天很谢谢你们的招待,小媛,我们回去了。」凌父依然坚持要带走女儿。
本来跟大家聊得好好的,却突然被父亲拉走,凌舒媛只觉得错愕万分。
「爸爸——」
「未来亲家,你怎摸要走了咧?啊偶已经说过,偶们不会嫌你们气竹(质)不好,你别走啊……」
「够了,爸!」杨靖枭阻止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父亲,赶紧追上前去。
「伯父——」
「我很抱歉,但我不能让小媛嫁到这里来!」凌父不再多说,迳自拉着女儿快步朝门口走去。
「爸爸,我不要啊!阿枭……」凌舒媛转头看着逐渐被拉远的距离,眼眶里开始聚集了泪雾。
「伯父!请留步,请您听我说,伯父——」
杨靖枭追了上去,想留他下来,但凌父坚持不肯。
「不必了!我等会儿就要回台——」凌父猛地停下脚步,双眼瞪大,直盯着身侧的墙壁。
怎么了?所有人都纳闷地看着他激烈的反应。墙上有什么吗?
大家开始认真地研究那面墙,墙上除了几幅不知是谁画的国画之外,就是一大片墙壁啊!
啊!难道是看见蟑螂了?
「这……」惊愕许久,凌父终于不敢置信地嘶哑低问:「这该不会是齐白石大师的画作吧?」
「齐白石?」凌舒媛立刻眯眼凑近细看,好像——真的是耶!
「我不会看错的!这一定是齐白石所画的『虾』。我买了好几本他的画册集,这细腻精致的笔法、这活泼灵动的神韵,绝对是他的亲笔真迹!」
凌父一生勤俭,没什么休闲嗜好,唯独对国画有着极大的兴趣,除了自己习画之外,还苦心钻研几位知名国画大师的作品。而齐白石,正是他最崇拜、景仰的一位。
「素吗?那壶(幅)画真的是那锅什么石的大输(师)画的?」杨虎小声地附在老婆耳边问。
「我也不知道啊!当初画廊的人说这是最贵的虾,我一听是最贵的,立刻就买了,哪知道是什么齐白石还是齐黑石画的?」杨母更小声地回答。
「奇怪!这壶(幅)画本来不是挂在厕所里吗?素(是)谁把它搬出来的?」
「不晓得耶,前阵子我有交代过屋里的布置偶尔要更换一下,所以可能是阿香她们打扫时顺便换的,要不是亲家看见,我还不知道墙上的画有换呢!」
幸好他们的交谈没让凌父听见,否则大概会当场吐血吧!
凌父生平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有幸亲眼监赏齐白石大师的画作,那份感动自是不在话下。
他眼眶含泪,专注地凝视许久,才转头歉疚地对杨虎夫妇说:「我错了!」
「啊?」杨虎夫妇傻愣住。
「我以为你们是财大气粗、没有文化水准的暴发户,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们只是作风豪迈,其实非常有艺术涵养,懂得欣赏齐白石画作的人,怎么可能是粗俗之人呢?我不该以为你们是暴发户,真的非常对不起!」
「哈哈哈,别这么说啦!知错能改,善莫大『马』啊,哈哈哈……」
杨虎得意地大笑,杨家子女们却个个像是吃了泻药的表情。
他们同情地看着轻易被一幅齐白石国画骗倒的凌父,很想告诉他:你没有错,我们真的就是你所认为的那种暴发户!
但是这么一来,恼羞成怒的凌父一定会强行带走女儿,那么他们可怜的老三又要失恋了,所以他们很有默契地闭紧嘴巴,超然世外!
「啊,未来亲家,你如果喜欢这些虾子——呃,我是说这幅画,那就送给你当作见面礼吧!」杨母甜蜜蜜地笑着,很有手腕地开始拉拢人心。
「送给我?!」凌父倒抽一口气,身体剧烈颤抖,心脏更是猛烈地扑扑跳。
能够拥有齐白石大师的作品,这辈子他连想都不敢想啊!要是能够得到这样一幅画,他连在梦里都会偷笑……
但是,他向来不是贪婪之人,所以硬是一咬牙,很有骨气地忍痛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不!这样名贵的画,少说也要几百万,我怎能接受这么昂贵的礼物呢?」虽然这么说,凌父双眼还是依依不舍地盯着墙上的画。
「呃……」杨虎夫妇对看一眼,不忍心告诉他,他所说的金额,只是这幅画的零头而已。
「没关系,这样的画,我们金库里还有很多呢!阿枭,赶快把那幅画拿下来,包好送给你岳父。」
杨母赶紧指使儿子取画,好巴结他未来的岳父。
「金库里还有很多?」凌父捂着胸口,神情狂喜又有点羞涩地问:「那么……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参观一下?」
「当然口(可)以啊!」杨虎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过厚,金库里头堆满太多东西,可能要找很久才找得到喔!」
「没关系,没关系。」
凌父喜出望外地随杨虎夫妇到金库看画去了,只是不知道当他看见那些每幅都是天价的世界名画时,会不会突然心脏病发?
「所以?」
凌舒媛错愕地看着父亲喜孜孜离去的背影,难以置信地看着杨靖枭。
「我被一幅齐白石的画给卖了?」
「怎么可能?」杨靖枭毫不害臊地甜言蜜语道:「一百幅齐白石的画,也比不上一个凌舒媛啊!」
「讨厌!」凌舒媛听得面红耳赤又心花怒放。「你就是说话太老实了。」
「嗯!」旁人听得一阵作呕,差点没把午餐吐出来捐给垃圾筒。
这一对恶心情侣,果然很有乃父、乃母之风!
「走了。」杨家老大拉起妻子,淡淡地说:「你现在有孕,胎教很重要,别让孩子被叔叔带坏了。」
「我们也该回房去了,孩子应该快醒了。」杨家女婿也有些尴尬地起身说道。
「什么?可是人家还想继续看……」杨靖卉的小屁股还舍不得离开椅子。
这样的戏码,比什么连续剧都好看耶!
「呵,我也该走了!」杨家硕果仅存的黄金单身汉起身伸伸懒腰,懒懒地斜睨弟弟一眼。「打铁趁热,我劝你最好在她爸爸还没发现事实真相前,赶快把婚事办一办。」
这是他最中肯的建议。
说不准哪一天,她老爸一觉醒来突然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美丽的误会,他们真的全是一窝草包,到时被退婚,可别到他面前来哭。
「说得也是。」杨靖枭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
凌父古板难缠,而且反反覆覆的,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赶快结婚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