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良人不得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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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噢……世良,随我来!”贾乡虽是个粗人,也不至于愚钝到不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知道大哥有救,便即刻拖著秦世良往外跑。

  凤语笺要身旁贾乡的妻子胡氏帮忙烧水,又转头对后头的人墙道:“诸位请回吧,这儿人手足够了,头儿他不会有事的。”

  “这……”

  大伙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但瞧凤语笺似乎很有把握的模样,便鱼贯散去。

  “娘,遍布在爹伤口周围那绿色的斑痕是?”游钫之凑在一旁,轻声问道。

  “是毒。”

  “中了此毒会如何?”

  她瞄了儿子一眼。“晚些再说吧。”

  “爹……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

  不一会儿,贾乡与秦世良气喘吁吁地抬著一大只箱子回来了。“嫂子,东西在这。”然后有些愕然惊喜地注视著已明显止住血的伤口。

  他们从不知道嫂子懂得医术……嫂子不是尊贵的官家小姐吗?为何从没听大哥提及这事?

  或、或许……连大哥也不知晓吧。

  几个大男人面露崇敬地望著一脸漠然、半点儿慌忙也无的凤语笺。方才他们都慌了,没有意识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女人竟比他们镇定许多,甚至可以说与她平时的模样没有太大差别。

  这可不是常人能办到的事!这样的察觉让他们对她的敬重不禁多了几分。

  凤语笺站起身,打开箱子,很快速地翻找出几样药材和器具,拿起秤各量了几钱药材,一些交给游钫之磨碎,另外几样倒入锅中用水熬煮。

  “娘,好了。”游钫之手脚俐落,三两下便将几样药材磨成粉末。

  “嗯。”凤语笺将药粉小心地倒入一旁的碗中,用水混合,接著小心翼翼地扶起丈夫,没牵扯到他的伤口,并让他倚著自己,一匙匙喂他服药。

  “嫂子……还有什么是需要我们帮忙的吗?”贾乡沉声问道。

  再怎么说,将一个重伤的大男人交给瘦弱的女人和小孩,总是有些不妥的吧?大嫂毕竟比头儿瘦弱许多,照顾他得费多少力气啊?

  凤语笺瞄了贾乡一眼,摇了摇头,从药箱中翻找出一瓶药膏,递给贾乡。“你们不也受了伤?回去歇著吧,有什么需要我会叫你们的。”然后转身给了贾夫人一个浅笑表示谢意。

  “我们明儿再来。”贾乡低声下气地道。“走吧,世良,你臂上那箭伤也得瞧瞧。”

  游钫之望著两个伯伯远去的背影,转身向凤语笺,小脸上漾著崇拜。“娘,您真神了,那药粉一抹上,爹的血就止住了。”

  “那是我外祖的秘方。”

  “娘您懂得医术?我怎么都不知道?”瞧这神效,可比那姓张的蒙古大夫要厉害太多了。

  凤语笺只是笑,没有回答。

  游钫之又静了会。“奶奶知道吗?”

  若连奶奶都不知道,那就甭提爹了。他记得奶奶生前对娘很好的,娘的事情她应该都知晓。

  “知道。”

  “喔……”游钫之将视线再度放回爹的伤口上。“血真的不流了耶。”

  凤语笺给了儿子一个浅笑,将忧虑埋至心底。

  若真是那种毒,止血尚不是最困难之事……

  ***

  第1章(2)

  “上哪儿去?”

  贾乡正在给秦世良换药,抬头看见妻子提著篮子往外走,便出声问道。

  “嫂子照顾大哥,忙了一夜,我给他们送早饭去。”

  “好好好。”贾乡连忙点头。“看看嫂子有什么需要的,留下来帮忙。”

  “这还用你说吗?”胡氏哼了声,提著食篮往山上走。

  这是她头一次给头儿送饭,上一代的头目,也就是游少观的父亲,娶的是一个自动送上门、葱蒜不分的千金小姐,又没带什么煮饭婆陪嫁,每到吃饭时间总是拖著夫婿儿子往下奔,跟大伙一起挤长桌吃饭。

  这一代的嫂子依然是个千金小姐,依然没有陪嫁的丫鬟和老妈子,他们原本以为头儿与他们一起吃饭会就这么延著上一代成为惯例,却没想到这个寡言文静的嫂子竟然自己下厨……

  胡氏常常这么想著──大伙儿都知道被逼婚的头儿并不喜欢自己的妻子,但或许是因为凤语笺是个不吵不闹还颇为贤慧的女人,一向不给人留颜面的游少观才不至于给她难堪,甚至可以说是颇为尊重她吧?

  不过……大伙时常疑惑著。虽说两人在婚前毫无情感,但凤语笺嫁上山也八年了,难道他俩除了“尊重”以外,没有其他?

  对于这对夫妻的事,连身为左右手的贾乡都不太知晓,其他人更是如雾里看花般,只能藉两人偶尔的互动来加以揣测。

  前一天晚上贾乡和秦世良又去头儿家探了一次,头儿依然没有醒,但却全身发著高热。据秦世良说,凤语笺除了得照顾头儿,还得顾另一头正在熬的药,她甚至还已经做好了晚饭……

  连贾乡那大老粗也说了,一个瘦弱的女人之所以能够如此坚强,甚至婉绝他人的援助,若她对游少观没有一丁点情爱,又怎能独自扛下一切?

  难道一切都是“责任”?像嫂子那样独特的人,难道会遵循著山下人的那套“以夫为天”?

  胡氏微微叹了口气,步上屋前的阶梯,在虚掩的门外轻唤著。“嫂子?”

  “嗳。”里头有声音轻应道,接著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缓缓向她而来。门板被推开,凤语笺那张有些疲倦的脸蛋探了出来,看见是胡氏,有些诧异。

  “大哥……醒了吗?”

  “还没有,不过烧退了,气色也好了些。有……什么事吗?”

  “啊!”胡氏忙拎起食篮。“嫂子辛苦了,我给您送早饭来。我同张妈还烤了些饼……”

  凤语笺摇摇头,浅笑了下。“你无须如此,我有做饭……”

  “嫂子,大哥伤势严重,您得长时间照顾他,不先顾好自己怎么行呢?”胡氏硬是将篮子塞进凤语笺的手中。

  “这……”凤语笺想要推辞,却不知说什么好。

  “以后餐餐都由我给您送饭,您就专心照顾大哥吧。”胡氏那张略圆、和善的脸庞露出了微笑。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瞧嫂子,益发觉得她真是个宛如仙女的人物,虽是身著粗布衣,却难掩她脱俗的气质。那双锁著情感的翦水眸子透著些微忧郁,娇弱的身子散发出一股坚强与韧性……

  大哥怎么会不喜欢她呢?贾乡好久以前说过,大哥要的不是一个只能依附著他而活的妻,那这么一个美丽又坚强的女子难道不合他的意吗?

  “要不这样吧。以后我让钫儿下去,省得你这样来来回回的。”

  “也好。”胡氏点头,冷不防地瞧见凤语笺颈上似有若无的一条条青紫瘀痕,像是给什么抓著了。有些惊讶地往她后方探去,发现那几条伤痕布满在她细白柔嫩的颈子上。

  “呦!嫂子,您那伤是……”

  凤语笺轻掩住颈上的伤,浅笑道:“没什么,是我自己没留意才受伤,不碍事的。”

  胡氏见她不愿回答,也没有继续探问。下意识地又瞄了眼她的颈子,那伤虽然已上了药,可是还透著血丝。看样子应是指甲的抓痕,是大哥抓的吗?是要怎样的力道才会抓出这样令人怵目惊心的伤痕?

  然而从大嫂的表情上却瞧不出任何异样?像是一点也不介意被伤了……

  胡氏有太多的疑问,却又不敢开口,只得匆匆拜别。

  她想……对于凤语笺,她也是有些惧怕的。就某方面而言,凤语笺和头儿可说是挺相像的,有著相同的强硬以及气势……

  凤语笺目送胡氏离开,眼中有一瞬间的闪烁,却随即回复为原来的冷淡。

  她转身进屋,将食篮轻置于桌上,缓步踏进房里。

  她的丈夫,那个在她印象中与软弱毫不相干的男人,依然躺著。

  她走向他,俯视他平静的脸庞,平淡地注视著。抬起白皙无瑕的小手,轻探向他的额面,不为其他,只是……单纯的触碰。

  她不曾如此,也不曾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行径,她……应当是连接近他都要避免才是。是他的安祥平稳让她不自觉地卸下了戒心?还是她一夜未眠,有些累了,以至于忘了她早在八年前的那一夜,早已将她的情尘封于心底最深处?

  知道我不想娶你吗?

  他当时冷漠的声音,深深印在她的记忆中。八年了,八年!嫁给他八年了,甚至育有一子。但这八年来,她……或者该说他们俩都很明白,他与她之间,没有丝毫夫妻间该有的情分。他们称不上是怨恨对方,毕竟婚事乃上一辈的安排,哪来的恨?

  她怨他吗?不怨吧?他们只是……对彼此没有感情。对她而言,他的存在就像杯清水,是那样的平淡……而这样的形容或许是不妥的,毕竟水乃必需之物,而他不是。

  对他而言,她……也是如此吧?一个安静、冷淡、难以摸透也无须摸透的妻,一个尽了妻子的义务、产下一子,完成了传宗接代伟大使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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