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被她感染了,会为自己的行为狡辩……没错!如果真有这么容易就好,可是他没办法忍受见不到她,不知道她在哪里,那让他不知所措,原来自己这么没出息,已经得了无可救药的病。
对!就这样一辈子把她软禁在房里好了,哪里也去不得,也休想再得到他一丝一毫的关爱和疼惜……
伊尔猛罕瞪著那扇门,却无法否认心中最底层的渴望,希望能瞪穿它,就只是看一眼也好,他又自我嫌恶地敲著脑袋,转身踱离,几乎是逃开的。
而在门的那一边,像是有了心灵的感应,芮雪知道他来了,将小脸贴在门上,像是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除了悲伤、心疼他,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什么,才能减轻他的痛。
“贝勒爷何不把雪姨娘送走,省得看了烦心。”总管尾随著主子回到寝房,见这情形根本是在折磨自己,忍不住开了口。
“谁敢把她送走,我就杀了他!”他怒瞠著眼。
连旁人都看得出这不光是在惩罚芮雪,连同他也受尽折磨,要怎样才能无动于衷,光有恨就好?谁能告诉他呢?
“贝勒爷累了。”见主子情绪紊乱到了极点,昏昏沉沈地支著头,总管连忙为他卸去朝袍,将他扶上炕。
伊尔猛罕哈哈一笑。“我怎么会累呢?这点小事逦难不倒我,我会想出办法来的,我得想想该怎么处置她才好……”
这笑根本像是在哭,总管听了心里也跟著难过。“贝勒爷真的累了,睡一觉就会好的。”
伊尔猛罕笑得好不凄惨。“真的睡一觉就能解决吗?哈哈……说不得到明儿个一早,真的什么问题都没了……都没了……”
“唉!”他看著主子一下子就睡到叫也叫不醒,只是嘴里还是发出呓语,思前想后,于是步出房门,没过一会儿,芮雪进来了。
“只能一下子。”用嘴形无声地说。
她感激地颔了下首,然后坐在炕床旁,就如同昨晚,跟他说些话,用声音抚慰著他,让伊尔猛罕能够好好的睡上一觉。
“贝勒爷明明不是冷酷的人,就是因为太重感情,所以更无法原谅,我说得对不对?如果能让你不再恨,砍了我的脑袋也行……现在我不怕了,愿意让你亲手砍下,了断一切恩爱……”
“芮……芮雪……”伊尔猛罕在梦里唤著她,想要追上走得远远的娇小身影,不想让她走。
一脸凄然地听著,指尖好轻好轻的滑过他的脸。“我在这儿呢,贝勒爷好好地睡吧。”
伊尔猛罕不再作梦了,意识随著那声音飘散。
踏出寝房,她也该回到自己的房里去了。
“雪姨娘应该好好的跟贝勒爷解释,让他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又不是你希望自己是庆亲王的女儿。”或许就是因为旁观者清,才能想得通这个道理。
她笑得很淡。“贝勒爷的个性你还不了解吗?现在的他只是一股脑的在原地打转,怎么也跨不出去,越要跟他解释,他只会认为我在狡辩,我恨过,所以了解,只是我早就学会放过自己了。”
“那该怎么办?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总管只能干著急。
她也想知道。
只要能帮他度过这一关,就算死也不怕。
第6章(1)
这样的日子既难熬又不好过,短短的十天,却像是过了一整年,
“贝勒爷,这是刚刚有人送来的。”
总管来到书房,将一封信交给伊尔猛罕,见主子俊脸微变,还真担心在这个节骨眼又出事。
“不可能……”他再一次看著信上的内容,安在穆都哩府上的眼线被识破身分,当场处死。
怎么可能被发现?他怀疑是否出了内奸,但谁会是内奸?
他从桌案后头绕出来,拢著眉头来回踱步著。
思前想后,设想著种种原因,伊尔猛罕身躯一震,不愿这么去想,但若真是她,他会亲手杀了她。
“扎安,这些日子庆亲王府有派人来府里找过雪姨娘吗?”想起那天夜里,他曾经跟她透露了在穆都哩府里安了眼线的事,而庆亲王和穆都哩又是一丘之貉,时时互通有无,他不得不这么怀疑。
总管仔细回想。“回贝勒爷,是有派人来过,说是奉了庆亲王府侧福晋之命来见雪姨娘的——”
不待他说完,伊尔猛罕已经冲出书房。
真的是她?
砰地一声,拍开房门,脸色阴沈地跨进寝房,只见芮雪低垂螓首,就著微弱的烛火缝衣,神情平静,除了脸色苍白消瘦了些之外,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这让他不禁气恼、愤慨。
“贝勒爷?”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讶然地望著怒气冲冲的他。
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如今他终于来了,是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置她了?那也不打紧,这会儿先好好的看看他,看个过瘾。
“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惩罚你、折磨你吗?”伊尔猛罕怒极反笑,笑声讥讽又自我嫌恶。“看你这会儿过得悠闲舒服,不但有得吃还有得睡,只有像我这样的傻子才会把自己搞得一团乱!”
芮雪搁下针线,来到他的跟前,淡淡地笑了。“因为我一直在等,等贝勒爷亲手砍下我的脑袋,能死在贝勒爷手中,让贝勒爷不再这么痛苦,就是我最开心的事了……贝勒爷要动手了吗?”
“够了!我不是专程来听你说这些为我著想的好听话。”他冷冷地嗤哼,不会再信她说的任何一个字。“你说的、还有表现出来的,全都是虚情假意,图的不就是荣华富贵。”
她打破不了他主观的想法,那已经根深柢固,谁说都没用了,也无力解释,只剩下深沉的悲苦。
“无话可说了吧?”伊尔猛罕冷嗤。“我再问你,那女人是不是曾经派人来府里找过你?”
“贝勒爷指的是侧福晋吗?”
他脸色一沉。“除了她还有谁?”
“有,侧福晋曾经派了个婢女来到府里,说是想问问我过得如何,贝勒爷待我好不好。”她毫无隐瞒。
伊尔猛罕磨著牙。“那么你是不是都告诉她了,说我在穆都哩府里安了眼线的事?所以他们才能把他找出来?”
“我没有!”芮雪悚然一惊,坚决否认。“我可以对天发誓,这种事我又怎么可能会跟任何人说,我唯一对贝勒爷说过的谎话,就只有是庆亲王的亲生女儿这件事,其他的我就是死也不会认。”
“说得好听,我又怎么会知道你欺骗过我一次,会不会又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要我怎么相信?”他冷笑。“要是让我查出来确实是你泄漏出去的,我会亲手杀了你。”
芮雪鼻头酸涩。“贝勒爷若是要以这个理由杀我,我就是死也不会甘心,你可以不信,但我绝不会背叛你。”
“你到现在还想狡赖?”伊尔猛罕说得咬牙切齿。
她悲伤地瞅著他,这样的结果也是当初自己没有预期到的。“不管我怎么发誓,贝勒爷都不会信的是吗?那么现在就杀了我吧……”
“别以为我不敢!”他一把握住纤腕,却见芮雪全然无惧地迎视自己,那清澈的眼瞳让他见著她内心最深的无奈和爱意。
不!一定是他看错了!她敢做就要敢当,别怪他无情。“我现在连看都不想看到你。”说完便甩开她的手腕,拂袖而去。
房门再度砰地关上,震出了芮雪的泪水。
“贝勒爷又怎么会知道我不痛苦?”她的痛、她的苦是说不出来的,那足以毁灭一个人的心智。
伊尔猛罕迈著大步,离开她居住的院落,回到书房,却无法消除内心的挫折和悲愤,只能用力握紧拳头,槌向梁柱泄忿。
“啊……”他嘶吼著,仿彿不这么做,就会疯掉了。
总管见主子指节都渗出血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劝阻。“贝……贝勒爷……”
“我该怎么处置她?”伊尔猛罕颓然坐倒在地,大声狂笑。“恨她不够……杀她……我又下不了手……我根本是个懦夫……哈哈……我是个懦夫……”
见主子这副模样,总管也跟著流下老泪。但也只能在旁边陪著,等著主子发泄完情绪。
好半晌,伊尔猛罕总算冷静下来了,不过却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廊下,不知道在想此什么。
总管取了披风过来,深怕主子著凉了。“外头天冷,贝勒爷还是到屋里吧……”
“冷一点才能让脑子清醒,才能好好地想一想。”伊尔猛罕两手背在身后,像座雕像似的站得直挺挺的。“你去忙你的事。”
“嗻。”总管叹了口气。
就这样,伊尔猛罕在廊下站了一个多时辰,心里想著既然无法将芮雪送走,又无法改变她是庆亲王的亲生女儿,那么……就让她拥有想要的东西,当上福晋,但除了这个,她将什么也得不到,让她永远寂寞清冷地困在这个身分里。
于是,翌日起,被软禁在寝房里的芮雪,可以听到外头忙碌的声音,连这个偏院都能感觉到外头的躁动,可见非比寻常,偏偏她没人可以问,也没人愿意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