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谢贝勒爷了。”她笑了笑。“今儿个天气很好。”
“是很好。”他一愣,不明白怎么突然换了个话题。
“贝勒爷的心情也很好。”芮雪拐了个弯说。
“本贝勒心情好不好,你又知道了?”伊尔猛罕佯作不悦。
“奴婢当然知道,因为贝勒爷笑了,不管这笑是不是打从心底发出来的,只要笑了,就会体会到它的好处,这点奴婢可是经验丰富——”
说到这儿,因为大街上人多,她的背猛地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扑到前面的高大男人身上,而伊尔猛罕也本能地扶住她的肩头,顿时两人都愣住了。
她猛地弹开,小脸胀红。“对……对不起,奴婢不是想投怀送抱……”
“本贝勒偏爱的也是那些身材丰满健美的丫头。”他也不想让她知道,方才真想抱住她不放了。
芮雪仰起小脸,急急地问:“真的吗?”话才出口,她不只满脸通红,连耳根子也红了。“奴婢没有别的意思,贝勒爷当然偏爱那些身材丰满健美的丫头……哪像奴婢这样……呃……不是……”天啊!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伊尔猛罕目光渐渐浓了、深了。
因为他明白也懂了,其实可以不去在意,姑娘家的倾慕一向影响不了自己,也困扰不了他,可是这会儿却想摸摸这丫头红烫的脸蛋,甚至将她搂进怀中疼爱一番……像是有人往心头丢了颗小石子,在如死水般的湖面激起了涟漪。
胸口一绷,那是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心的角落像有簇小火在燃烧著,尽管不烫,但教人觉得温暖。
“真是怪了,这会儿奴婢的脑袋却全装了豆汁,不管用了。”
“你喜欢我?”他直接道出她想说的话。
轰!芮雪的脸爆红了,看了看左右。“这会儿是在大街上……这种事儿不适合在这儿说……”
“那你觉得在什么地方说比较适合?”这丫头不但没有否认,也不像其他姑娘故作矜持或害羞,而就因为她的老实,让他的心情更好了。
芮雪噗哧一笑。“奴婢再装好像太虚伪了,只是奴婢是个丫头,可配不上贝勒爷,能这样跟贝勒爷说说话,就心满意足了。”
“你倒是不怎么像个丫头。”伊尔猛罕哼了一声。“哪个丫头像你这么说话,脑袋早就不知道被砍几次了,那就这么吧,如果下回还能再见到你,那么我就向庆亲王把你要来。”
这个念头早就在心里,一直挥之不去,像是叫他任性一回……别再压抑,喜爱就是喜爱,又何必欺骗自己……
当伊尔猛罕这么说出来后,他的心情反倒定了。
闻言,她一脸张口结舌。
“这还是头一回见你说不出话来。”他目光泛柔,得意地笑说。“快回去吧,免得让庆亲王府的人抓到。”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能照著他的话福了福身,还有种犹在梦中的感觉。
是真的吗?
这代表贝勒爷也喜欢她?
感觉到身后凝望的视线,芮雪情不自禁地回过头,那黝黑内敛的目光就像漩涡,恍若要将她整个人吸了过去。就算会因此粉身碎骨,她也心甘情愿。
第2章(1)
回到庆亲王府,芮雪先将萨其马盛在盘子上,然后呈给了眼前的贵妇享用。
“奴婢回来了,这是侧福晋最爱吃的蜜供。”这位侧福晋在年轻时绝对是满族第一美女,即便都快五十了,还是丝毫不见老态。
“所有的丫头,就数你最贴心了。”侧福晋捻了块蜜供含进嘴里,虽用蜜渍,却又不黏牙。“这香、酥、脆的滋味也就只有这家做得出来,跟我在家乡吃的味道一模一样,所以才特别怀念。”
“还多著呢,侧福晋可以慢慢地回味。”
她又吃了几口,似乎想到什么。“对了,前几天你不是跟著格格进宫给太皇太后祝寿,宫里头应该很热闹吧?”
“是啊,奴婢都看花了眼,而且皇宫好大,连东南西北部分不出来,不过能远远的见著皇上,瞧他长什么样儿,还得感谢贝勒爷好心帮忙。”芮雪递了湿手巾,让主子擦手。
“是哪个贝勒爷这么亲切和善?”侧福晋可觉得新鲜了。
“是伊尔猛罕贝勒。”
听她一说,原本想再捻一块蜜供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你说……伊尔猛罕贝勒?你遇上他了?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贝勒爷乍看之下有些难以亲近,还有些严厉冷酷,其实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觉得并没那么可怕,奴婢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他满怀心事……侧福晋喝口茶。”倒了杯普洱茶给主子润润喉的芮雪,并没注意到她的异状。
“呃,嗯。”侧福晋才啜了一口茶,还是忍不住地问:“他……知道你是庆亲王府里的人吗?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她真正想问的是伊尔猛罕有没有问起自己。
“侧福晋指的是什么?”芮雪不明白。
“只是以前听说他和其他三位贝勒爷,都是太皇太后从八旗子弟当中挑选出的最优秀的子弟。”她端起瓷杯就口,像是在掩饰内心的波涛汹涌。
接著续道:“因为有意让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将来继承大统,身边更需要足以信任的人,想不到先帝后来会突然驾崩,皇上小小年纪便登基,他们自然也就成了跟前最倚赖仰仗的巨子,大伙儿还在背后帮他们起了个‘四大贝勒’的名,所以才会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
都过了这么多年,那孩子还恨著她吧?一定是的,否则怎么会连见都不肯见她一面?想著,侧福晋叹了口气。
“我想一个人静静,芮雪,你不用在这儿伺候了。”
主子这么说,她便出去了。才带上门,她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怕自己还在梦里头,要自己清醒点,贝勒爷说的那些话应该不会是当真的才对……
她甩了甩头,赶忙去做别的事。
翌日午后——
“真是好多年没做这些东西,味道应该没变才是……”侧福晋从王府内专供女眷煮食三餐的小厨房出来,回到寝房,让丫头把食篮搁在桌上,满意地看著自己忙了好半天才完成的白肉血肠。“去叫芮雪过来。”
丫头衔命出去找人了。
没过一会儿,芮雪来了。
“侧福晋找奴婢?”
让其他丫头都退下,侧福晋这才叹口气,说:“别再奴婢、奴婢的叫了,都念过你几次了,好歹你也是王爷的亲生骨肉,让你来干这些粗活,本来就说不过去,再说我可没把你当作一般丫头。”
这件事也只有嫡福晋和她们这几个侧福晋私下知道就好,毕竟也不是多光彩,总不能到处嚷嚷,谁教她们嫁了一个这样的丈夫。
听了,芮雪倒是不以为意。“奴婢对这样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也不希望王爷会记得自己还有个女儿。”
她的亲生额娘是伺候侧福晋的丫头,却被王爷看上硬是要了,结果转个身就忘了她的存在。当额娘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又打不掉,侧福晋才去求嫡福晋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长大之后即便为奴为婢都好,直到临死之前,连当个小妾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不过是庆亲王一时玩乐的对象。
“你能这么想就好,不然日子可难熬了。”侧福晋感慨地说。“这会儿有件事要托你去办……就是这些白肉血肠,你送到伊尔猛罕贝勒的府里,当作是谢礼,毕竟那天在宫里他好歹也帮了你,这份恩情可得要报,不过……别让他知道是我做的。”
“为什么?”芮雪不太明白。
“因为……我跟他过世的阿玛是同乡,年轻时曾经……有些过节,我怕他知道了会在意,不肯收下。”她搪塞了个理由。
“是,奴婢知道了。”虽然不明白个中原委,芮雪也只能遵命。
侧福晋再叮咛一次。“千万别说是我,一定要让他收下。”
“奴婢这就送去。”
才出了庆亲王府大门,芮雪将手心按在心口上,深深地吸口气。
“这会儿不过是替侧福晋出门办事……”话是这么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想赶快到达目的地。“我可不是想见他,只要把东西交给贝勒爷,马上就会走……”这番话连自个儿都不信。
她想见他……不该喜欢他的,却又克制不了,明知是白日梦,也想不顾一切地梦一回……
这会儿真的是什么聪明才智也派不上用场了,她只能傻傻地陷进去……
走了好长一段路程,终于来到贝勒府,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贝勒爷不在,你走吧!”侍卫只是重复这句话。
“……奴婢只想把这个东西亲手交给贝勒爷,算是谢礼,马上就走。”芮雪也很有耐心地耗下去。
磨了好久,侍卫实在拗不过她,于是把总管请出来了。
“这庆亲王府的食物怎么能收下,万一是想谋害贝勒爷,咱们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你还是拿回去吧。”